过 年 过年,在我们中国即过春节。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村村寨寨,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们满怀希望,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过年,年年过,年年有不同。童年过年,大概由于童年的纯真,没有成年人的世事烦脑,过年特别快乐,记忆也特别深。 在我五,六岁懂事到现在大约有七十年了。那时,正当解放初期,人民得解放,翻身做主人。村民们过年更增加了喜庆的气氛。 小孩盼过年,从冬至就开始了。我特别希望冬至那天下雨。因为人们都说:干冬至,湿年兜(闽南语春节),湿冬至干年兜。冬至下了雨,年兜过年就会晴天,阳光灿烂好过年。 大约在离除夕一周时间,人们忙着笫一件事是打扫卫生,把屋里屋外整理个干干净,整整齐齐。这项活动叫“除尘”(没有闽南语合适的文字表达)。我们家先要准备一杆长长的竹杆,在一端捆绑竹枝条,作为除尘工具。把所有的歺具搬到屋外,然后用捆竹条的长杆清除屋顶下的的灰尘和蜘蛛网。把所有房间打扫干净,把歺具及桌子擦洗干净后再搬进厨房。每间房间的床以及桌子也要擦干净。这一工作要花一整天,常常中午不能吃饭,餓得肚子咕咕叫。临近除夕几天,各家的石磨动了起来。虽然很多人家很穷,也得把在平日从牙缝中省下一点米磨成米浆,然后做了米糕或菜包。家家户户杀鸡宰鹅,买点鱼肉准备过年。在这段准备时间,小孩们自然高兴地活蹦乱跳,唱起了童谣:年要兜(春节的闽南语叫法),人要老,孩子爱年兜,大人乱糟糟,公婆(供在祠堂的神位牌子)爱菜包。除夕那天,每户人家都准备了菜碗(饭菜,糕点),挑到祖屋祭拜祖宗。除夕下午贴春联。家里用地瓜粉煮了浆糊。贴春联我只能当下手,因为我个小又不识字。这活由三哥主导,因为他是小学毕业生,虽然家穷上不起中学,在当年村里算是一个知识分子。村民大都是文盲。三哥可以当南下干部(解放初期从北方来的干部)当翻译,在洪濑镇卫生所当通信员。他识字春联不会贴错。当年有人把“人丁兴旺”的春联贴在鸡舍闹出笑话。期盼已久的年夜饭开始了。那是一年之中最丰盛的一餐。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团圆饭。老家有句古话:廿九晚不能饿敢(儿子)饿新妇(儿媳)。在那贫困的年代,穷苦人家连吃一顿飽饭都困难(明清以来本地区严重缺粮)。晚上,一家围坐在一起聊天,为家中老人家“坐寿”,直至晚上十二点过后才散去睡觉。据说这一做法可使家里老人新年身体健康,延年益寿。除夕晚我们小孩可以得到压岁钱。钱很少,只有几毛钱。那时没有零用钱,有了几毛钱就是很有钱了。其实,这点钱自己能支配的只有一,两毛钱。一分钱可以买两个糖果,两分钱可以买一条油条。终于能知道糖果是什么味道了。 初一一大早,我们在鞭炮声中醒来,快快地起床,穿起新衣服(常常是半新不久的)。我们常穿的是名叫“黑花子”,“白花子”的土布做成的衣服。布是农村原始的织布机织的。这种织布机在本地现在已消失,好象在云贵少数民族地区还有保留。早飯我们小孩可以吃上一碗面线蛋。有时候在面线中还加点又香又甜的香菇。那时香菇是野生的,品质比现在市面上买的要好得多。家里若有受人尊敬的老人,堂亲们还会送来一碗面线蛋,事主要以红包答谢。我父亲年纪大,属家族长辈,有这种待遇。家家户户的年青人走村入户,到族人亲朋家拜年。每家都要准备茶水,糖果迎接来拜年的人。我们小孩子一吃完早饭,立即出动,约上伙伴,到祠堂,宫庙玩去了。琉瑭宫边有一独居老人叫乙娟,她没有儿女,缠脚,也很穷。有一年初一我到她家玩。无儿孙的老人家把我当作她的孙子,她送了我五毛饯红包(其实並没有装红袋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我太高兴了,拿在手上,又蹦又跳,玩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发现钱没了,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为此我痛苦了好几天。老人家生活本就艰难,还送了我五毛钱,她要节俭多长时间才能有这点钱。我太对不起她,往后几十年我都忘不了这件事。 初一早上我们常常去放鞭炮,准确地记是去看放鞭炮。我们跟着一个大孩子。鞭炮比较贵,他才有足够的财力和胆子买鞭炮放炮。成串的鞭炮先一个个解开,放在口袋里。那时没有打火机,大孩子拿着一根点燃的香走在前头,我们一群小屁孩跟在他后面。大孩子取出一个鞭炮,用香点着,只听鞭炮“嘶嘶”作响,他把鞭炮扔向空中或别的地方,电光一闪“啪”的一声,鞭炮炸开。我们紧张地手捂着耳朵。这时,大孩子往往回过头来,用轻蔑的眼光看着后面的小屁孩,颇有英雄气慨。 初一早上还有一件大乐事,等待前峰村的踩街队的到来。每年的初一,前峰村都会组织踩街队上洪濑街表演。他们必须路过我家门前大道,而且会停留一小段时间表演。那时谯琉村和前峰村合在一起,村部就在我家附近。锣鼓声一响,我就知道踩街队来了。踩街队的表演节目主要是阿仙踢球,桃花搭渡。阿仙踢球最精釆。表演者中有个人俗名叫九孔。九孔三十来岁,细高个。他男份女装,假发髻上斜插着几支花,花花脸上红白两色。红衣上诱上花,红布鞋。他曲腰八字步,动作形似孙悟空。夸张的动作,“媚态”百生。逗得观者哈哈大笑。小孩们看得不够,还常常尾随踩街队走了一大段路,尽兴了才回来。 在那时,离我家百米远处有个篮球场。初一那天进行篮球赛。球场周围挤满了密密麻麻看球赛的观众。我个子小,必须从人缝中钻出,压在大人下看比赛,很不舒服,不能持久。赛场上有一位谯琉汾内村的运动员叫戴朗曾。他个子高大,球技高超,是一位优秀的运动员,在村里颇有名望。听说他仍健在,已有八十多岁了,住在厦门。几十年了没再过他。以后,这个篮球场没了,在谯琉村在春节也极少进行篮球比赛了。 初一下午,我们常聚在一起,到祠堂前的石埕玩“迁铜瓜”,“铜瓜”是清末光绪年间的铜币,上有光绪年号。“迁”就是用手推扔的意思。一般有两种玩法。一是几个人站在一条线上,往一定的距离(大约六,七米)把铜瓜扔到前面的墙下。以扔出的铜瓜与墙的距离定胜负,以近为胜。扔出的铜瓜用力小达不到墙根,用力过大碰墙后会弹回来,所以用力和角度都要控制好才能赢。另一种玩法是,按一定的距离(一般是5,6米)分别站立,放下自己的铜瓜。然后按一定的次序,先由一人把自已的铜瓜掷向另一人的铜瓜,如能碰上或压住对方的铜瓜为胜。输的人要按约定给赢的人几根火柴。每盒火柴有几十根火柴。每盒火柴2分钱,大家都玩得起。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好不快活。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快乐的一天就要结束了,心里真是不舍。 初二我又得去放牛了。因为牛天天要吃草。这两天牛吃的是干稻草。稻草要留着犁田时喂牛,稻草要用来烧火煮饭。除夕和初一两天是一年中难得家庭放假时间。快乐的时光过得很快,艰难的日子过得很慢。童年过年的欢乐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亿。 七十年的时间似乎很长,回过头一看只有一瞬间。每个时代都有时代特征。把个别场景记下来,也让后来人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