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的玉兰花 世间逢尔雨逢花,惊鸿一瞥国之光。 都说有人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市。而我,却是因为一种花,才爱上一所学校。 你们别以为我是个花痴,相反的,我是个地道的花盲,打小就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那年头,饭都吃不饱,天天打猪草,哪有什么心思再去沾花惹草,什么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等等,在我看来,最大的用途就是拿来给女孩子取名字。说了也许你们不会信,连我们芙蓉镇的镇花芙蓉,我都闹不清是长什么样子。我一直认为,她们和牛粪是亲戚,和麻花是朋友,没事又喜欢出墙,所以在思想深处,一以贯之“三朵花不如三块红烧肉”的坚强信念。直至上了初中,邂逅母校的那树玉兰,震撼之余,才发现原来的我是那么的土鳖山炮俗不可耐,格调着实有待提高。
在遵义楼前边,川七老师音乐室西邻,孑然挺立着一棵玉兰树,枝叶扶疏,弥至二楼。每年四五月份,一树洁白的玉兰花便渐次盛开,风姿绰约,袅娜圆润,亭亭玉破,每一朵花儿都抹过一种忽远忽近的幽香,每一个花瓣都凝着一层淡淡的从容。它们不会昙花一现,也不会十里飘香,却会一如既往在温暖的暮春中,在寂静的角隅里,伴随着川七老师的琴音和同学们的歌声,在枝头悠扬地演奏魅力的乐章,时而爵士般的灵动和欢快,时而古典式的优雅和娴淑,惹得路人纷纷伫足,凝视她,仰望她,并发出由衷的赞叹。 我们学校的花不少,但是风吹雨打依旧烂漫如初的,大概就只有玉兰了。迎春、腊梅等都需要阳光的衬托,绿叶的掩映,只要是刮风下雨,就会黯然失色,香气不知所踪,桃李们也大抵如此。但是玉兰却不会,它的香,它的色,它的神韵,它的气质,像是倔强的女神,又是美妙的仙女。独倚“红楼”只宛然,坦坦荡荡,宠辱不惊,不喧嚣不争妍,让你忍不住每天都想去看。无言枝头花自香,庄严典雅,清丽脱俗,不惹蜂不招蝶,让你永远都不会觉得烦腻。即便是凋零,它也是优雅地飘落,一尘不染,风采依然。有时我就在想,它本应开在尘世之外,远离烟火人间,为何却钟情于此,不知是与“侨乡第一校”的美丽惺惺相惜?抑或是同校主的“公毅”美德不谋而合?
丽芬芳的花儿,必然会招来采花贼。每到花开季节,二楼走廊上,经常会有一帮男女同学,探着身子,伸长着手,拽枝拔叶,把够得着的玉兰花摘个精光。倩盼偷回一笑浓,乐滋分得几个香,不过,不舍得用手直接去碰,生怕玷污她们的清白,捏住蒂尖,小心地放进书包里,让书香与花香一起蔓延青春的故事。有花堪折直须折,无奈枝长花又高,想多采撷几朵,就得从一楼爬树。但是,这株玉兰树长在川七老师的地盘上,他已把它视为私人宝贝,义无反顾地当起了护花使者。看,可以,摘,不可以,他手中的鸡毛掸,只认屁股,不认男女,他的掐肉神功,全校闻名。然而,正是由于他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才使得一树的兰花能够恬静地开着,相继芬芳,永不落幕。 海内存知已,偷花若比邻。话说当年,我也是一个有名的采花大盗,慑于川七老师的神功,我下手的时间总挑在午时三刻,秘诀是:偷盗日当午,猫不捉老鼠。时辰一到,观察完周遭的敌情后,悄悄爬上树,挑含苞欲放的摘,这种最香,保存时间最长,待差不多有个半衣兜,该走了,盗亦有道嘛!那会儿,我真想送川七老师一口诀:劝君多养一条狗,只因偷花是故人。回到教室,我把每本书都夹上一枚,只待上课犯困时,吸上一口,立马会神清气爽,睡意尽消,比水仙牌风油精都灵。其余的,将它们偷偷送给几个心仪的女生,效果很好,没有人会拒绝的,相反的,一个个脸含粉黛,暗送秋波,害得我的小心脏跳得不要不要的,脑子里像云像雾又像风,这也许就是那帮早熟的家伙们口中所谓的“初恋般感觉”吧!您甭笑,在那些回不去的时光里,谁没有犯过几天花痴啊!骚劲一过,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男人向女人献殷勤时,总喜欢送上一束鲜花,而不是一碗红烧肉。因为,这花大概率是偷来的,不用花钱,而女孩子大概率是会接受,她们怕胖。 记得那是87年的春天,我们正在为高考冲刺,我父亲又刚好罹癌住院,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我神经衰弱,经常头晕头疼,喝了几盒医生开的补脑汁也无济于事。后来,我想了一个法子,只要脑子开始犯蒙,就在耳际夹上一枚玉兰花,或者是在鼻孔插上一枚,也真的是神奇,在那馥郁芳香的浸润下,原本焦虑的灵魂竟然得到了舒缓,我也似乎有了如玉兰花般释然的心境。受到启发,每回到医院看望父亲时,我总会在他枕边搁上几枚,他笑了,苍白的脸霎时有了生机。就这样,在这个不平凡的春天里,它一直陪伴着我和父亲,给了我们希望和力量。那一年,我终于通过了高考,父亲也挺过了化疗。说真的,在众多赞美玉兰的诗句中,也只有杜牧的“楚国大夫憔悴日,应寻此路去潇湘”最能表达我当时的心情。自此,我跟玉兰花一世情缘,我真希望能像一首歌词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这花香里。 如今,每每回到母校,总是迫不急待跑到老地方,想寻找我那心中的玉兰。很遗憾,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它却在灶火阑珊处。我不想骂人,只弱弱说一句:“这砍树者绝对不是国光人,要不是川七老师已退出江湖,早把他小子给废了”。唏嘘之余,我不禁想起北宋晏殊的浣溪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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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余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