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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生活 我在2007年秋退休，走向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在两年前的一天，南安宣传部叫我过去。到了以后我才知道，我已到退二线的年龄。据我所知，退二线的人除不管事之外，书也不用教，待遇如常。有人还出去打零工，赚外快。一位宣传部的负责人对我说了我退二线一事。末了，他问我有什么要求需要照顾，比如子女，住房等。我说我没有任何要求，我只问了一句：我还能不能再教书上课。得到肯定的答复。我想，不能当官，难道不能当普通的老百姓？况且，象我这样，跟本不算什么官。我不愿意白拿国家的钱，恋教，一直上课到退休，属另类。最后的两年教学，得到一个意外的小喜。在我教学的班级学生中有个学生叫傅丽兰，她考上了清华大学。这是我所教过的第四个考上清华的学生，前面的三位是：吕洪，吕明翔还有我的儿子雄军，一生没有什么财富，三十三年的教学生涯，我不知道教过多少学生，我的学生给了我终生的精神财富。傅丽兰考上大学后，我正好退休，她还特别到我家看我，我送几本书给她，希望她再攀高峰。 有人问我，你退休后做什么？我的回答是：我当保姆助理。当下人喜欢给自己加一个风光的头衔，我就给自己造了一个。在学校为国家大社会工作，现在转到家庭——家庭小社会工作，干的是家务劳动。我以前很少顾及家务，很多家务事，比如烧菜，买菜，照看孩子等等都不会干。现在夫人当子女保姆，我只能帮做一些非技术性的，比如帮擦地板，帮晒衣服，骑车带夫人去买菜之类的下等活。本来这活也可以不干，但由于手头不宽不能雇人，又听信了一句古训：做猪要喝奔（厨余菜饭汤水），做公做妈（婆婆）要看孙。所以只好屈就保姆助理，这一工作一直延续到现在。 我退休后不久就遇到一个难题：母亲年迈，已98岁高龄，需要照顾。孙子已经出生不久也需要照顾。怎么办？考虑再三，以照顾母亲为上，孝应排在第一位，儿孙也要帮助放在第二位。为此，我们双肩挑（又是官话）。只一年时间，到了2008年，母亲已99岁，身体越来越弱。这年秋天，她生活已经不能自理，而且要喂饭。喂饭一事使我想起了往事，我父亲在少年时与他的祖母两人相依为命（父亲的父母，我的祖父母在父亲五岁时都已去世），在祖母病重时父亲一人难以喂饭。他用一条布带绑在床架上（老式床），让祖母套在带上坐立，然后才能喂饭，此情何堪！为此我上了床，扶起母亲，让她靠在我的胸前，我用手扶正母亲，而后我夫人用汤匙慢慢喂食，每天如此，天天这样。衰老是无可医治的，开始母亲还可以吃点稀粥加地瓜，后来只能喝稀粥，只能喝米汤，最后连米汤也无法喝了。在母亲临终前几天，她已处于昏迷状态。我召集了母亲的孙辈媳妇，为母亲最后洗一次澡。由三个孙媳，陈金菊，林梅珠，朱静三人动手，把母亲抬下了床在澡房洗了澡，母亲干净地离开了人世，也让后辈们体验了孝道之举。 母亲离开后，我遇到了另一个难题。我有三个儿子，有三个小家庭，要帮谁呢？我们夫妇两个除以三除不尽，而且我还只是助理，只能算半个。考虑再三，我们选择了情况最差的老大一家，他们最需要帮忙。老三一家由岳母帮忙，老二一家由R（人民币简称）帮忙，请了保姆，我们二老稍作补贴。我们因此在2008年秋来到厦门老大家，一直到现在。到厦门后，我开始由农村生活转为城市生活，远离老家，现实迫使你生活要转型。农哥进城，一切从头开始。 到了厦门，我马上买了一张厦门地图，看清居住方位，搞清东西南北，以免上街走失闹笑话。其次，学习公交车路线。步入正规生活的第一要务是买菜，买东西。开始时看到要买的东西就买，后来懂得了货比三家的购物法则，但因赚麻烦不遵守，吃亏是常事。买东西让我接触市民社会，懂得不少事。比如，卖包子的，收废品的大多是安徽人，卖油条稀粥的是仙游县人，卖馒头的是河南人，卖猪肉的是南安洪梅镇人。有趣的是，若问卖肉的洪梅人，你是哪里人？他必然回答：我是洪濑人。现在人都懂得名牌效应，因为洪濑比较有名，而且到处都在卖洪濑鸡爪。我买东西不专业，而且爱听闲事。在钟宅，我会和一个贵州来的卖水果的人聊天，知道她是苗族人，知道近年贵阳的大变化。在我住家附近，每天清早，有一卖油条的，有一卖河南馒头的在一起经营。他们之间，他们和顾客之间常常聊天，内容丰富多釆。一聊到国际时事，对于美国对中国的欺压，他们表情激愤。卖油条的汉子大声叫骂，也不担心口沫溅到油锅里。他们这般爱国，胜过我们一些喝了许多墨水受国家多年培育的人。你要知道，城管的人偶尔到来，他们还得赶快撤退。 干家务事最难的是带孩子。过去藐视一个人，常说你回家抱孩子去。我想，这个人大概是没带过孩子，或者抱一抱孩子是偶尔逗乐，才说这种没水平的话。其实，带孩子是天大的难事。你想想，带孩子，孩子会哭闹，拉屎拉尿，你必须闻了又闻，还得动手洗换。几时喂奶，要喂多少，温度调多少合适，问题一大串，过后还得洗奶瓶，如此等等。这技术活一般由夫人来做。摇摇篮一类非技术活我得干。我用手推车代替摇篮，把手推车来回晃动 让孩子入睡。活虽然轻，但不轻松。因为时间一长，很无聊，很无聊就边打瞌睡。打瞌睡危险，怎么办？我终于脑门一开，想了一个好办法。首先，我把推车放在电脑桌边。我以脚代手控制车，让车晃动，眼睛看着电脑，以手操作，一边在电脑上打麻将下棋，一边晃手推车，如此度过危机，工作娱乐两不误。孩子一睡，万事大吉，我自由了。孩子醒了，又要上班了。我常把孩子推到外面玩，孩子要和孩子玩，得找其他的孩子。幸好，对方带孩子的也是大人，多是老年人。小孩和小孩玩，老人和老人聊，各得其所。若是年青的，就聊不起来。所以推车带小孩，会有三代人，代沟处处存在呀。以后孩子学走路，要弯着腰扶着孩子，时间一长，腰酸腿疼，还要留心会摔倒。再后些时候，孩子会走路了，但学会了破坏，家里低处的坛坛罐罐，一不小心就会被拉下摔破。所以，家里易破的一类东西要束之高阁。大约过了一千天的时光，工作有了转机，孩子可上幼儿园了。我每天接送，虽然远一点，要用电动车，但比起以前，不知好过多少倍。所以这一些，让我体会到母亲的辛苦，我要感谢我的母亲（她带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人，还帮我带了三个孩子）和夫人。母亲辛苦养育了我，夫人带孩子让我能专心工作。母亲伟大。以后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大约又用一干天风雨无阻接送孩子。最怕的是学校因什么事留了孩子，家长们都成了长颈鹿，伸着长长的脖子，翘首以待。最麻烦的是，现在不知谁发现了一个定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起跑点有N个，比如数学奥数，语文作文，书法，英语，绘画，音乐，瑜伽等数不胜数。每到周末，孩子要参加多种学习班，家长们，主要是爷爷奶奶义不容辞要去陪伴。孩子在里面学习，家长在外面踱步，与无聊战斗。更离谱的还有胎教，荒唐透顶。 在带孩子的时候，我接触或者说融入了一个人群——爷爷奶奶（老年人）人群。和带孩子的老人相处时间一长，彼此熟悉，话就多了。从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到地域风情，无所不谈。初时彼此见面的第一问话自然是：你是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我粗略统计一下数量，外公外婆多数，爷爷奶奶少数。为什么？在现在的家庭中，母女关系远好于婆媳关系。女儿是心头肉，是小棉袄，贴心又温暖。妈妈疼女儿，无微不至，女儿对妈妈一千个放心，一万个舒心。婆婆视儿媳是外人，儿媳视婆婆是累赘，彼此常有矛盾，因此多数婆媳不和。听说有美女谈恋爱，要求对方的最佳条件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在城里带孩子一改农村习俗，由外公外婆带孩子而不由公公婆婆带孩子成了新常态。在婆媳家，风平浪静者少，轻者矛盾口角，重者矛盾升级争吵。有老者为此打道回府，有的被支到别处居住。老人在一起常常慨叹：现在什么东西都在涨价，只有老人一直在掉价！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亲生女儿，或许我们视儿媳为自己女儿，我们家的婆媳关系一直很好。我想，如果婆媳能视对方为母女，家庭就没有那么多矛盾。父母在，家（大家）就在，我的三个儿子三个小家（老大老三在厦门，老二在泉州）在周末常有小聚，在过节时会有大聚，儿孙绕膝，其乐融融。 春来冬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孩子上了幼儿园之后，我们上午有了较充裕的时间上街买菜或外出办事。下午也有了空档时间，我们就聚集了一伙老人，开展四面向活动，伟人提三个面向，我们小人物多了一个面向。开展这项活动，据说还能预防老年痴呆。大家聚在一起，有东北人，山东人，甘肃人，山西人，有省外人，有本省人，同趣相投，不问你从哪里来。说通俗一点，这项活动是打扑克。从下午两点开始，送了孙儿上学之后，无事一身轻，牌局开始。这项活动一般持续到四点半，时间一到，有人要接孙儿回家，有人要准备晚饭，又匆匆散伙。牌局规则，各地有别，讨论后正式决定：入乡随俗，实行厦门规则。第二，不赌钱，输者不处罚，既不刮鼻子，也不戴纸帽。几年来，打牌人一边打牌，一边聊天，嘻嘻哈哈。当然啦，偶尔有时风云突变，因为出牌争议，会有面红耳赤的时候。总的说这项活动给了大家快乐，据说还有利健康。但也有人不认同。有一个长汀姓戴的老头，七十多岁了，头上头发既少又不太长，长时间不用理发。据说他有脑梗的毛病，老婆不知出于何种理论，不让他打牌，严加看管。当大家打牌时，长汀老头只能可怜地站在旁边看。大家同情他，有时趁他老婆不在时让他参加牌局，大家帮他望风。长汀老头耳背，说话象打擂，几十米外都听得到。这声音引来了他老婆，老太婆就从侧面偷偷地靠近，在大家不注意时突然出现，抓了个正着。之后呢，在大家笑声中，老头子低着头在前面走，老太婆在后面跟，有点象赶牛，甚是有趣。 在假期或子女时间不紧时，子女体谅我们二老辛苦，出资让我们旅游。我们两人也想看看外部大千世界，走万里路，读万卷书。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我们观赏了蜿蜒雄浑的万里长城，千年古都西安，天府之国四川，九省通衢武汉，天涯海角海南岛，千里草原内蒙古，新疆天山雪山瑶池，黑龙江一望无际的原野……我们曾站立在埃及金字塔下，俯视澳洲大堡礁，漫步在巴利岛沙滩。睹物思情，赞叹山河壮丽，感慨历史沧桑。寄身天地之间，忧愁不见，乐而忘返。我生有幸，得有闲暇，又有薄资助行。但天地之大，谁能走遍？况且许多人因多种原因无法出游。所以我萌生了一个想法，把出游情况记录下来，与同学友人交流共享。从2016年开始，我写了第一篇到东北的游记，发到同学群。想不到同学们还鼓励我再写。为了让更多的人分享，我又把游记发到《芙蓉网》。《芙蓉网》不嫌弃，以后陆续发表四十来篇。 退休之后，若有闲暇，我常到厦门的朋友，同事，老乡走动。大家是熟人，又多为同龄人，无需礼节，不分大小，聊起大天，海阔天空，其乐无穷。在2018年，还约了老同学蔡泉水，黄协力去了一趟泉水第二故乡——移民之地建宁县里心镇。在厦门的几个同学，有过几次相聚，大家都已白发苍苍，但时光无情，几年间已走了几人。余者人少，凑不成一桌了。前几年，不知谁人推荐，让我当了个居委会的居民代表。我本不善外交，社会的事少有参与。但当居民代表，我想能反映小区情况，倒也不错。因此，每次开会我都准时到达，提某些人不喜欢听的意见。过去我当泉州市人大代表，我在大会上曾提出政府官员要公布财产，当小居民代表也是如此。违背良心的话，我不会说。现在社会上有各种民间组织，很是活跃。有友人希望我能参加。比如厦门的南安戴氏宗亲会，故乡谯琉村琉塘宫管理委员会。我想不到发来的信息是，厦门的南安戴氏宗亲会会长一职出资三十万元，理事X千元，会员X百元。琉塘宫管理委员会会长出资十万元，理事Ⅹ千元，成员X百元。我看过倒吸一口冷气。我们不是在痛斥买官卖官吗？怎么民间组织明码标价买官！如此的组织，我不参加。如果是做善事捐款，我虽钱不多，但我愿意捐。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没钱也没势，还逞什么威风，还出什么风头。“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和春秋。”上网，交网友，入网群，是时代潮流之一。人虽老了，思维不佳，但初心还在，脾气还有。在纷纷扰扰的网络世界，让多少人痴迷，从小孩到大人无不如此。别的我不懂，我每天骑电动车上街，可得特别小心，因为常常遇到手捧手机者低头不看路，更有骑电动车的小哥，一手拿手机，一手把车，眼看着手机。这些人醉心于虚幻世界，对于现实中的危险，可谓生死不顾。网络里，有海量的养生之道，什么可吃什么不可吃，看多了你就不懂得怎么吃东西。又教你怎么做人，道理太多，又互有矛盾，或理论可行实践不行，看多了叫你不知怎么做人。对于此类东西，我现在一概不看。在政治方面，各种现实和理论铺天盖地，让你眼花瞭乱。在友人，在网群，我有一标准，凡是抹黑国家不爱国者，我最痛恨。国家有缺点，可以批评，但决不可夸大。不看国家的进步和发展，只讲不足，故意添油加醋，频繁提起陈年旧事，甚至为敌对势力张目。对于这种情况，我先是驳斥，而后断交退群。 人生易老天难老，这是一条自然规律。人是一部机器，时间一长，器官如机器部件一样老化。我感谢国家，每个月有让我充裕的生活费，我也威谢南安市政府，每年安排给我一次免费体检，体检费虽不多，情意可嘉。因此我每年都到南安做体检，检测各器官状况。有毛病多条，比较重要的一条是我的血糖高。是否是糖尿病，我不管他，我只想怎么降血糖的方法。降低血糖有吃药，增加运动量和节食等几种方法，我选择加强运动一法。我增加步行时间，夏天游泳，学打乒乓球。一年下来，血糖降不下来。我想，运动量加了，食量也大了，一来一去，所以保持不变。下一年，我用节食的办法。每顿饭有意识地减少一点，所谓的七八分饱，少吃零食。夏天不去游泳了，运动量并不增加。一年后夏天体检，血糖降到正常值，而且血脂也正常了，脂肪肝也没了，几乎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所以我以为对老年人，节食是很有效的，但要有毅力，能控制自己。 今年的六月十日晚，风云突至。大约凌晨一点，我在胸部疼痛中醒来。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心绞痛！我夫人帮我按摩，让我喝水。幸好，疼痛不严重，只持续约二十分钟，过后身体并无不适。为了不影响子女，隔天我和夫人到了厦门中医院看病。想不到医生马上做出一个决定，我必须住院。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要住院了，没有思想准备。入院后马上进行了多种体检，医生也怀疑我是心肌梗塞，为了确诊对症治疗，事先要吃药，准备了一天时间，在十二日作心脏血管彩色检查。十二日上午，家里在厦门的主要亲人，包括我夫人和两个儿子到了场，他们要签字，承担风险责任，决定检查后治疗方法，比如是否要为心脏放支架等等。我终于意识到，人的生命不是由你的意愿决定的，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在早前已对我的一生做了回顾，写了回忆录。我没有财产，没有分配遗产之忧，不需什么交代。我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多个医生熟练地进行操作。一个针头从我的右桡动脉插入，慢慢地进入心脏，前后只有约三十分钟。手术完成后我从手术台坐起，感谢医生顺利地为我检查。最重要的时刻到了，等待医生宣布体检结果，提出治疗方案。结论是：心脏心肌桥，心血管有少量斑块，并没有堵塞。这是一个大家没有预料的结果。什么意思？原来，心脏上面的冠状动脉逐渐分枝，由大变小后进入心肌。但我有一条比较大的血管直接进入心肌。当心脏收缩时，心肌压迫了这条血管，造成部分心肌缺血。其表现状况与心肌梗塞相似，但一般不会象心梗那么严重。这是一种先天性的毛病，本已有之。我今后要注意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不要过劳，总之要减轻心脏的压力。结论已出，病无大碍，虽然我反对，医生还是开了药。两天三夜，许多的检查，费用近一万元，可以报销。药我束之高阁，我认为不需要吃药。 住院一事让我感悟许多。我明白了，除非突病而终，生病住院是不可避免的，这次是第一回，估计以后还会有的。现在两老同在，这非常重要。我夫人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和我共度时艰，相濡以沬。现在已到晚年，更需互相照顾，安然处世。 迎来日出，送走日落，过好生活的每一天。 回顾一生所走的道路坎坷，虽无大成，但也无悔。于世有益，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你从哪里来，回到那里去。来也自然，去也自然。来日红光电闪，一缕白烟上青天。 2019年12月 |
责任编辑：余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