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李建文老师 我到厦门已经有些年头了。几年前听说我高一年级的语文老师李建文住在厦门的养老院,就想约几个同学去看望他。但约人同行不容易,更不知道李老师住在哪里,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直到最近,我们中学的任课老师刘子晋,陈逸水,雷远池和苏国响(原高二年和高三年的班主任)一个个走了,才引起我们的警觉,再不去看他恐怕以后会人去楼空了。于是终于约上了同班同学蔡泉水,三明的李良英,由李良英再找林惠娥(同年级高十二组二班)。林惠娥夫家与建文师是堂亲,由此知道了李老师的住址。终于四人有了共同的空闲时间,一起前往松柏的一家养老院。我是1963年上国光中学高中一年级,编入第四班,李建文老师是班主任授语文课。建文师的夫人陈敏敏老师上我们的英语课。他们俩刚三十来岁,英气勃勃。建文师高大挺拔,双目炯炯有神;陈老师身材高挑,温文尔雅。他们都很敬业爱生,为我们所敬佩。斗转星移,人世沧桑。文革后同学们都星散了,老师们也大都不知去向。很久以后才得知李建文师的儿女事业成功,儿子去了美国,女儿去了澳大利亚,夫人陈敏敏已经去世。不知什么原因,他老人家独自住在厦门的一家养老院,身边无一亲人。 当我们推开建文师住房,分开53年的师生终于见面了。半个世纪实在太长,建文师一个也认不得我们了。当年的学生也成了老年人了,面目全非。还好,他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并没有痴呆,记性不错。在我们会面的全过程,建文师始终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发型已由当年的分头改为平头,浓密的黑发变为稀少斑白,丰满的脸脥已凹陷下去,红润的脸皮变为灰黄,皱纹密布,眼神暗淡无光。最让我吃惊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好象表情肌已失去功能(人脸有十一对表情肌,因而能显现丰富脸部情感)。没有笑意,没有笑声。人老了,心也老了,我的心也沉了。他的身子佝偻着,桌上摆着报纸,正面挂着电视。读报看电视是他一天的主要活动。据说他很少与其他老人交流。门前早就没有车马,看他的人也极稀少。有的是时间,多的是寂寞。幸好,他有一个独立的十来平方米的房间,有简单的家具和餐具,房里放着一大一小的两张床。他家还雇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保姆,全天二十四小时照顾。他的三餐都由保姆做饭,只能是简单伙食,多样丰富自然谈不上。看来他的物质生活还可以,起居生活也无大问题。我们来看他,心想让他开心些,不开心的事不谈。回忆感谢当年他对我们这群学生的关爱。他好象有点激动,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他谈的几乎全是故里乡情,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有时并不切题(我们的话题)。绝大部分的内容我都不明白,他的思想世界好象定格在那里。看他一个劲地讲,好象很久没说话,非讲个够不可。请注意,讲话的前提条件是得有对象。让我感动的是他不知怎么知道我回母校工作,虽然有些事说不准,我还是要感谢他的关心。只是学生不才,不能做好工作,让他高兴。为了不影响他老人家的休息,谈话时间不能太长,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只得告辞。临走时我才发现,在他的桌子下方放着一个装塑料袋的小箩筐。塑料袋连着一根导尿管,所以他老人家难于移动,长时间坐着。他执意非送我们不可。他终于站了起来,一手拿着小箩筐,弯着腰,在大家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向电梯口。这是我平生中见过的最艰难的十几步,这是充满师生情永远不忘的十几步!再见了我的师长! 我的心在流泪,回去路上,我们话很少。我祝愿建文老师健康,早日拔去输尿导管,早日脸见笑容。事情本已过去,但我心中总不能平静。父母养儿育女千辛万苦,儿女长成事业成功远走高飞,留下了孤独老人。特别是失偶以后,形单只影。人是世上感情最丰富的生灵,除了物质需要外,更要有温情需求,情感是物质不可替代的。 社会呼唤良知,外出游子,常回家看看。外出游子,带了妻儿,不要忘了,要带上父母。若干年后会有一个轮回,那时又会是谁呢? 2018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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