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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后忆父亲------------陈卿谋 (福州) 高九组1班【校友文萃】

上传时间: 2017-06-24  【字体:

父亲节后忆父亲
 陈卿谋 (福州) 高九组1班

    昨天,2017年6月18日,是世界范围内的父亲节。淫雨绵绵中独坐窗前,浏览着母校校友网站《芙蓉网》上即时发表的校友们的深情款款的美文,以及我的微信、qq朋友圈里铺天盖地的那些歌颂如山父爱,似海父情的段子、音、视频,尤其是收到女儿们发来的“一生一世我爱你”的微信红包时,真的是思绪万千。在自责自己曾经的未尽父责,愧对女儿的同时,不自禁地又想念起让我百感交加的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陈鼎砲,生于1908年,如果我们得到从菲律宾寄来的未加任何文字说明的报丧照片的那一年就是他去世时间的话,那他就是卒于1967年。

    记忆中的父亲,是他遗留给我们的唯一一张照片,对,就是一张一寸半的黒白照片。照片应该是摄于我来到人世间之前的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由于年代久远,当时的拍照技术不太行,家里保存不当等原因,影像已相当模糊,像极了我想象中的同样模模糊糊的他。

    长大后听了母亲断断续续的介绍才知道,父亲原藉是浙江。那时候我现在这个家族里名义上的三个伯父都在菲律宾谋生。大伯母自己留在老家,大伯就买来年幼的我父亲给她作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不给他儿子身份,而算是大伯父的小弟弟。后来大伯母也去了菲律宾,就将他一起带了出去。想起来他的身份有多尴尬,当小儿子的年龄却是小弟弟的称谓,又和家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很快就被要求自己出去谋生了。他先当学徒,后来学做小生意。三十岁左右,他回来娶了我妈妈,本来打算很快就回南洋,不想其时战火纷飞,与南洋交通断绝,只好留了下来。当时家乡兴建蓝园小学,他就在工地上打工。一直呆到1949年才有办法再出去。这期间先后生了四个儿子,头两个都夭折了,1945年他37岁时有了我,1949年又有了我弟弟。那一年,我妈妈31岁,我和弟弟一个4岁一个才几个月,他就狠心地丢下了我们,只身离开了家。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了。

    我一生中曾经有过对着爸爸喊“爸爸”的幸福日子。听妈妈说,因为前面的孩子都没有留住,中年再得子,他对我宝贝的不得了。在我刚刚学会蹒跚行走时,我每天都会提前到他回家必经的巷子口等候他。他一听见我的喊叫声,不管干活已经多么累,肚子已经多么饿,都会马上跑过来将我抱上肩头,扛着我回家。这段时光虽然短暂,其情景却是我最快乐最值得铭记的追忆。

    我还有若干隔洋喊“爸爸”的机会。爸爸走后,会不定期的从南洋寄钱回来给我们做生活费,每次固定50元人民币。这个数额在当时是相当大的,可以买到很多东西。收到钱的那天是我们家盛大的节日,不识字的妈妈总是第一时间求人写回信。那时村里会写英文信封的仅有小学的苏立峰老师。苏老师非常热情,有求必应,有时也会顺便帮着写回信。到我开始念小学,会写些字后,妈妈就会叫我在信尾给他写几个字。我就会用稚嫩的小手握笔在白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爸爸我想你”或者“爸爸保重”!但是这样隔洋喊爸爸的机会越来越少,到了我上初中就基本上没有了。想来他在那边已经又结婚生子,受制于人,他再也无力抚养我们了!这时候我才深刻理解妈妈以前的抠门和节俭,正是因为有了几年来一些积蓄,加上我们母子的自力更生,辛勤劳作,才勉强的艰难困苦地度过那段岁月,但是却也付出了弟弟初一下就辍学的惨痛代价。

    1963年8月我从国光母校高中毕业考上东北大学,必须筹措赴沈阳的路费及其它入学费用。当时家乡家家贫穷,百般筹措无着,于是我提笔往旧址给他写了一封信,告之他这信息及我们的困境。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自己直接给他写信,因为据说给菲律宾写信有许多忌讳,妈妈宁愿求人也不让我写。鉴于这么多年的音讯全无,我们对他能不能收到及会不会帮衬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当时开学报到时间紧迫,我们束手无策,陷于绝望,万幸的是,我的那个当角落小队长的远房亲戚表示,我是我们小队第一个正规大学生,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上学,于是出面筹了95元钱借给我们,加上母校资助的20元人民币,才让我可以成行圆这大学梦。

    祸不单行,那年河北大洪灾,津浦铁路停运。我们先在福州等了几天,又由省教育厅派人带队在上海等候几天,最后还是只能绕道烟台乘船到大连。我8月20日从家乡出发,9月9日才抵达沈阳,此时学校已经开学了。这样一来,预算的路途费用超出很多,报到时我几乎身无分文。幸亏不久就接到弟弟来信,说爸爸寄来50元,他们给我寄来30元,解了我的困境。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当时寄人篱下,贫病交加,负担着一个大家庭,是下了多大决心克服多少阻力才寄来这笔救命钱的!

    参加工作后,我一直盼望有机会了解爸爸在菲律宾的情况和他的埋葬地,梦想着能在有生之年去祭奠他一次。后来辗转找到一个认识爸爸的亲戚,是我大伯父的晚辈,居住在菲律宾奎松。据她说,我爸爸入赘的那个土著人家在很偏远的乡下,结婚后也互相失去联系,他去世的消息她们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墓地根本找不到。这个消息让我们痛心疾首。没办法,妈妈做主按照家乡风俗,找了一条通海洋的河流,请和尚在河边做了一场法事,将客死他乡的爸爸魂魄叶落归根,引回家乡,又在祖庙里设置了他的神主牌位,供我们年年祭祀。尽管我自己不信这些,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总算是有个寄托吧。

    我自小缺失父爱,渴望父爱!只要是从生养我的父亲给予我的爱,不论是慈祥还是粗暴,不论是理性还是蛮横,我都万分渴盼!可惜,早在半个多世纪前,上苍就残忍地剥夺了我的这个权利!并且不准予我有任何弥补的可能了。

    今天,已届暮年的我含泪写成这些文字,借此追忆我的父亲!我自了解到他的际遇之后就再也不怨恨他了!他的一生本身就是悲剧,他在那样一个环境和困窘下,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表示对妻儿的爱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负疚,我愿一次又一次对长眠九泉之下的他呼唤:爸爸,爸爸,我爱您!

    我曾问山川河流:若真有前生和来世,是否还能让我与他相认?山川肃穆,河流不语。我曾祈祷过往的菩萨神灵,恳求他们恩赐予我来生还能与他重为父子,我们还住老家乡下,他依然笑眯眯地将年幼的我扛在肩头,给我当“马儿”骑?神灵黙然,菩萨低眉!

    而他,我的爸爸,仍然在万里之外的异乡地下安睡,海岛之国一定是山野风大,地上草青。在这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当天边的琴声呜咽时,我远在天堂的父亲,你是否也会和我一样,思念成疾?

    我深信,我此时隔着时空的牵挂,爸爸一定能够明了和感受;我远隔重洋从肉体给他的爱一定能够让他抵御异国他乡地下的孤寂!

2017年6月19日于福州


如今的蓝园小学
(作者陈卿谋校友摄于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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