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官戴天來--------------戴明哲(厦门)高十二组、原副校长【校友文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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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官戴天來 我老家在洪濑镇谯琉宫口村，与我家隔溪相望的就是前峰村。前峰村背山（杨梅山）面水（东溪），山清水秀，但交通很不方便。村民要上洪濑镇或梅山镇要坐渡船，由艄工运过一百多米宽的溪面。前峰村在解放初期与谯琉村合在起，后來独立为大队，再后來成村。村民上街或外出过渡以后要从我家门前经过。因此，前峰村大的村事，街谈民议我们也了解。 前峰村有个村民叫戴天來，其实他本姓苏，康美人，大概因家穷入赘到前峰村改姓戴。因为是入赘的，社会地位本就低人一等，又由于是半文盲，家穷，更低人二等。戴天來长得壮实，脸黑眼凸，因此人们在背后都叫他凸眼天。戴天來在没当村官时是个一般农民，种田之外，是个虎头车（二轮人力推车，使用时一人后推，一人前拉）车工，靠过人的体力运输前峰村盛产的花岗岩为生。戴天來虽然家穷社会地位低下，但急公好义，敢作敢为。因此，积极参而各种社会活动，入了党。文革期间，由于其秉性使然，反对一切贪官污吏，批判走资派，冲锋在前，成了前峰村造反派头头。后來在政权更迭时成了前峰村书记。他不大会说话，土里土气，不象做官的样子。每次公社开大队书记会议，他总是姗姗來迟，开会前点名，只要点到戴天來到了，就不用再往下点，因为他总是最后一个到会。戴天來当大队（当时叫大队，后改为村）书记时间很短，他尽力做些好事，也做过极左的错事。由于出身造反派，他很快就下台了，依旧当农民拉车。我本以为戴天來从此退出历史舞台，想不到若干年后又听到了戴天來的大名。因为戴天來一心为公，确实想为民办事，因此东山半起。戴天來官降三级，当了前峰村的副村长，在他的上头还有村书记，副书记，村长。他算是村里的第四把手，当个陪衬。但他並不在乎，全心为村里办事。戴天來大大咧咧的，管公事远胜于管私事。试举一例，有一年戴天來的儿子在小学毕业班，快毕业了。一天，儿子的班主任來作家访。老师说:“天來，你儿子已经在毕业班了，你对他要多加关心。”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啊，我儿子要毕业啦？”他连自己儿子上几年级都不知道，成了笑谈。 戴天來虽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村官，心里却一直想干一件大事，几百年來前峰村民想的大事――修前峰村大桥。寓言故事中的愚公为解决家庭交通问题借神力移走大山，可现实生活中的戴天來却无神力可借移走村前河流。他只能靠人们的支持在河上建大桥。在一百多米宽深水的溪上建大桥，对穷村（有段时间穷到村部装电话都困难）简直是天方夜谈。但戴天來就是铁心要干这件前峰村民的头等大事。建桥需要大笔的钱，戴天來四处奔波，主要从三个方面努力。第一，向政府要。政府要扶贫，建了大桥，除了解决村民交通方便外，更重要的是将巨大地推动前峰村的经济发展。他时不时地上泉州，到南安相关部门，死缠硬磨，长时间坐在办公不肯离开，因为太烦人，人家差点要把他赶走。戴天來听人说要送礼。前峰村有的是花岗岩，不是宝石，无贵重礼品可送，更谈不上钱。他只能带点花生之类的土特产，从溪里抓的鲤鱼，送到要人家，人家不肯收，连推带扔，情何以堪。有一门科学叫厚黑学，说做事脸皮要厚，心要黑。戴天來只学上半，改下半为心要红。他终于从政府部门得到不少资金支持。第二个方面是寻求华侨，港澳同胞的支持。他常自己出面，由一名小青年用摩托车载着，只要戴氏谁家华侨回來，他总是不速之客。有一次我大哥从新加坡（他在1948年逃壮丁去了新加坡，后成了一名小学教师）回來，戴天來听到消息，马上就到。我知道他的來意，告诉他我大哥已七十多岁，退休多年。他很聪明，很快就告辞了。他更多的是请戴氏宗亲会，社会贤达帮忙出面筹资，得到许多华侨和港澳同胞的热情支持，戴明瑞先生就捐了五十万元人民币。第三个方面是向前峰、谯琉、谯塘的贤达求助，由此也得到不少捐资。社会办事本就不容易，更有人背后放言，戴天來筹了那么多钱，会不会被他黑了？戴天來人正心不歪，並不理会，继续全力筹资办事。戴天來木纳，不会说话，缺乏外交本事，要陪笑脸，有时遭人白眼，苦不堪言。 几经努力，几经波折，前峰大桥终于在1994年建成。高大宏伟的大桥横卧于蓝色东溪之上，成了一道风景线，不少人在此顿足，下瞰洪濑镇，上眺梅山镇，纳清风，观溪鱼。大桥的建成实现了前峰村民几百年來的梦想，创此大业的领头人，仍小小村官戴天來。在前峰大桥谯琉一侧的桥头，建了一个建桥纪念塔，以彰扬建桥的有功之人。姓名的排列是以捐资数额，官职大小为序。在所列的几十个名字中，因戴天來的官比芝麻还小，只处于后面的一个不显眼的位置。虽然如此，百姓心里有秤砣，一些为民办实事，为社会作贡献的人永远会令人怀念，受人们的尊敬和爱戴。感慨之余，特作此文以纪念小村官戴天來。 假如每一个村官，每一个官员，每一个共产党员都能象戴天來一样，实现中国梦还会太远吗？大桥建成后不久戴天來就去世了。他还有一个遗愿没有完成，在大桥头谯琉一侧，建一公路，连接洪梅公路。江山代有才人出，愿后來者再成大业。
摄影:作者戴明哲老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