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赞歌----------------李远荣(香港)高五组【校友文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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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赞歌 人们喜欢蒲公英，不但因为她的黄花美丽质朴又不显耀，而且具有惊人的生命力。不论是肥沃的土地，还是穷乡僻壤，它都能茁壮成长。到了开花结果后，那被绒毛包裹着的子子孙孙，又像降落伞一样随风飘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开枝散叶，给地球披上了美丽的衣裳。我把妈妈比喻为蒲公英，因为她具备了蒲公英的美德。 妈妈名叫潘慧贤。人如其名，贤慧能干。她生于一九一八年七月一日，祖藉广东省南海县西樵山。该县出了位历史名人、清朝戊戍变法的先驱者——康有为，所以南海人皆以他为荣。 妈妈长于书香世家，祖父在清朝做官，在广州拥有不少物业。妈妈幼年时聪颖美丽，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经悉心培养，读书至初中毕业。那年代，社会风气是重男轻女，能有这个学历，真不简单。后来家道中落，其父亲携妻带女离乡背井到南洋谋生。他们的落脚点是马来西亚怡保市。那年，妈妈年方二十，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有「南国明珠」之誉，追求者众。 我父亲名叫李五香，时任马来西亚槟城南益橡胶有限公司经理，聪明能干，年轻有为，两人经朋友介绍认识，一见钟情，不久便结婚。一九四一年二月十九日，我出生了。那时正值日本南进，马来亚沦陷。为了逃避日本鬼子的烧杀抢掠，妈妈抱着尚未满月的我，躲进山洞，过了一段十分艰苦的生活。一九四七年，日本鬼子投降，天下太平，妈妈便把我送到当地一间华人学校——培南小学念书，为了栽培我，妈妈花了不少心血。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父亲所任职南益橡胶有限公司的老板李光前先生（著名侨领陈嘉庚先生的大女婿）拟在福建家乡兴办教育事业，因我父亲与他有同乡之谊，因而他提议我父亲回去主持大局。 家父时任该公司总巡之职，高薪厚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为了祖国的教育事业，他愿意作出牺牲，接受李光前先生的建议。妈妈是广东人，从未去过福建乡下，但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答应随父亲回去。 一九五一年春天，父亲带着妈妈和我，乘荷兰邮船沙丹尼号，经过了十几天航程，到了香港，再乘汽车到福建南安县梅山乡。这是一个黄梅雨季节，妈妈穿着高叉旗袍高跟鞋，冒着毛毛细雨，十分艰难地在满布泥泞的田边小路行走。乡下人抱着好奇心，纷纷跑出来看「番客」(闽南话：泛指海外归侨）。 妈妈身骄肉贵，在怡保市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突然来到穷乡僻壤，三餐吃地瓜粥，夜晚点煤油灯，且要忍受蚊虫的侵袭，但为了爸爸，为了我，她忍声吞气，过着苦日子。到乡下，最大的障碍是语言不通，妈妈出生于广东，讲的是粤语，一句闽南话都不会，所以无法与本地人沟通，度日如年。她想，长此下去，并不是办法，所以厚着脸皮，用手势与乡亲比划，凭着她的聪明，很快就学会了闽南话。 入乡随俗，本来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妈妈，也学会了煮饭、洗衣、下田干农活。一位皮肤白晳的千金小姐，顿成皮肤黝黑的村姑。因为妈妈有文化，后来被安排到本地医院当文职人员。她热心公益事业，参与妇联和侨联工作，曾任职梅山侨联主席。因为工作积极，还被选为代表到省城福州市参加表彰大会。 在乡下的日子里，妈妈育有五男一女，男孩名字分别叫：远荣、远诚、远文、远毅、远进；女孩的名字叫：越秀。虽然生活难苦，但妈妈明白「知识就是力量」的哲理，她含辛茹苦，供养孩子读书。 我考上了广州暨南大学，而远诚弟考上泉州华侨大学。 一九六七年八月初六，父亲因高血压症，不幸病逝。妈妈时年四十九岁，正值中年就守寡。全家人陷入愁云惨雾中，家庭顿失去了精神和经济支柱。妈妈咬紧牙根，把子女抚养成人。 中国文化大革命运动风起云涌，我们的家庭成份是华侨工商业家，成了批判的对象。为了孩子的前途，妈妈毅然带了远文弟来香港谋生。初到贵境，人生地不熟，远文弟到一家参茸行打工，妈妈去塑料厂当女工做塑料花，起早摸黑，做到手起泡流血。她省吃俭用，省几个钱便寄到乡下给我们做生活费。继而又申请我、远诚弟、远毅弟来香港谋生，越秀妹嫁给马来西亚一位华侨青年，远进弟考上西安交通大学攻读。在妈妈的策划下，弟妹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妈妈今年九十七岁了，健康如昔，子孙绕膝，四代同堂，一家共38人。 人们常问她养生之道。她说，很简单，只有两点：一是心情好，凡事看得开，尽量不发脾气。她有一句口头禅：“做人只要问心无愧，何必尽如人意”。先父逝世近五十年，她就是凭这种意志力捱过来的。二是要运动：她引用古人的话：“流水不腐”。运动才有生命力。所以她每天坚持早上六时起床，七时至八时打六通拳，数十年如一日，风雨不攺。教她六通拳的师傅（比她小五岁），是六通拳的创始人，号称拳王，现巳半身不遂，母亲仍说要继承先师的传统，照打不误。 母亲还有两个爱好。一是打麻将，每星期打三天，每天打十个小时，她说这是练脑力的好方法。二是烹饪（煮菜）。母亲来到梅山后，就学会煮菜，因先父十分好客，经常请一大帮朋友来家里吃饭，母亲便要做许多佳肴请大家吃，而且不假他人之手。做她的儿媳妇，入门的第一关，也是要跟他学烹饪。所以她的五个儿媳妇都是烹饪高手。 说母亲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纸短话长，暂此搁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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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3月18 写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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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余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