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颂三章 （一） 岁月这么匆匆地走，青春这么匆匆地走。人到中年，方信生命的短暂，时光的不足，方信哲学家那些永恒的揪心的悲歌。 伟大的夜，护卫着有限的生命。它撒开一个伟大的帐幕，像绵一样柔软，像钢一样坚固。 顾不上墙角的吱吱——老鼠的牙齿又在批判我的心爱的书籍。顾不上饮血的蚊子在嗡嗡的，屋外的浮嚣，诗外的邪恶。只和夜一起，珍惜着心灵的权利，劳动的自由，让生命在思索中伸延、壮大、长起真正的人的灵魂与骨骼。 伟大的夜，吱吱们与嗡嗡们决不能剥夺。只有自己把它断送，在静悄悄中把它送给虚无，送给无聊的生活。然而，我要声明，永远不背叛这黑色的朋友。我将报以和虚无作对的实有，报以和无聊作对的开拓。 （二） 夜，神秘而宁静的夜。 在这静悄悄里，身内的宇宙与身外的宇宙一样，深邃，广袤，无穷，自由。 此刻，许多璀灿的星光在我的世界里闪烁。隐隐约约我感到，生命的神秘天涯里，有许多莫名的不安和动荡，有许多朦胧的孕育和诞生，还有许多陌生的来客在扣打灵魂的门扉。我听到良知轻轻的呼唤，智慧频频的低语。而在生命的另一个海角上，彷佛有一首无题的歌，一串新奇的答问，不等上帝的批准就降临了，像一群庄固化成的蝴蝶，带着天外的祝福，对我扑打着诗与哲学的翅膀。随后，又有一个遥远的思念突然升起，那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又在提示着我。唯有我听懂这蓝宝石的语言，我听到她在唤醒我童年时代的名字和童年时代的天真…… 多么好的静夜呵，让我心灵自由飞翔的静夜。看不到了，看不到那一根紧锁一切的弦，那一根绞死我的灵感和我的歌喉的弦。 我喜欢静夜。在这静悄悄里，我的一切都醒着，曾经在生命底层沉睡过的一切，都醒着。希望，记忆，猜想，信念，爱，良知，一切，一切，都燃烧着深情的眼睛。 我曾痴情地追求过的乐土，我曾向往过的未知的天堂，不就是这静夜吗?不就是这外宇宙与内宇宙的星光吗?梦幻中耀眼夺目的金星，现实中巍峨高耸的桂冠，我不爱，只愿这静夜永远属于我——我的生命可以在这静悄悄的大海中作着快乐的无休止的航行。 （三） 深夜，紧紧关上门窗。截断窗外的喧哗的，万籁无声。屋内和平，只有女儿梦中的微笑。 又降临了大好时光，又打开新的书页。人生之旅，注定要追求无底的深渊，注定要埋进这无声无涯的世界。 享受生活。世俗的忧烦，身外的浮嚣，都沉睡了。我要品尝人生的甜果，精神的筵席。我要观看那动人的一切：繁星与圆月从书页里冉冉升起，爱情与春天回到被遗忘的角落，此岸的诗人与彼岸的诗人为母亲、孩子祝福年迈的学者与年青的学者为真理、鬼神和人类的命运辩论，偏激的情感在播撒着春雨般的热汗，全面的逻辑在征服虚伪和邪恶，和我一样的人，一样从猴子进化过来的人，像红日从大地重新升起，又像太阳大放光芒。这光芒。神妙地化作永久和平的画卷，也化作彩虹般的智慧的奇观。 今夜，我不仅要观赏神奇的世界，而且要仿效聪明而勇敢的前辈，去寻找那些伟大的灵魂，那些与人间的忧患相通的心灵。还要寻找那一个“仇人”，那一个把我折磨了好久的奥秘。 今夜，也许会拾到一把金钥匙，也许会遇上一个引导我解脱的女神，一个躲藏在地狱里的、等待着我的狂喜。也许，什么也没有找到，但不要紧，在灯火阑珊处，在朦胧的诱惑和迷离的渴望中，我的夜是美满的，我的心也是充实的。 仁慈的大地呵，请你常赐予我这样的静夜。 |
责任编辑：余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