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代词曲之祖李白 |
西风残照 汉家陵阙 《论语》曾经记载孔子听音乐的一件事,“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这是说在神妙的艺术面前,人会进入心醉神迷的状态。古往今来,人心还是相通的。我读李白这两首词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近似于心醉神迷,还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我是1963年前半年毕业前在厦门大学书店(有书店售书邮戳为证)购买《唐宋名家词选》(中华书局1962年9月新一版,上海第一次印刷)的,开篇第一名家就是李白,李白就是这两首词: 菩萨蛮一首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忆秦娥一首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我这是旧版本,旧注释,旧版本旧注释给我更多的信任感,我似乎感到过去做学问更加郑重其事,更认真严谨。这两首词后边第一条注释就是出处“宋黄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一”:“菩萨蛮、忆秦娥二词,为百代词曲之祖。”这条注释明白无误指出李白这两首词的历史地位:是我国词曲的开山鼻祖。在注释后边的李白《传记》中,还特别追根溯源补充提到《菩萨蛮》词牌是古缅甸乐,是唐代开元、天宝年间传入中国的。我不知道这个古缅甸曲牌,在缅甸有没有留下千古传唱的名歌?但是借鉴到中国古代诗人李白手中,就留下这首千古流传的名词,乃至成为中国古典诗词的开山之作之一。两首开山之作当中,就有一首是吸收接纳来自国外的曲牌。这也说明中国古人视野、胸襟是开放的。并非像过去一些人动不动就说中国古代是“封闭”的谬说。 书上第二条注释,出处是“清刘熙载《艺概》卷四”:“梁武帝《江南弄》,陶弘景《寒夜怨》,陆琼《饮酒乐》,徐孝穆《长相思》,皆具词体,而堂庑未大。至李太白菩萨蛮之繁情促节,忆秦娥之长吟远慕,遂使前此诸家悉归环内。……”这条注释,说明在李白这两首词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在词这种形式上进行过尝试,或者说是探索,这里罗列了梁武帝等四个人的创作,但是刘熙载评价道:“皆具词体,而堂庑未大。”“堂庑”有两解:一,堂及四周的廊屋,亦泛指屋宇;二,比喻作品的意境和规模。《汉语大词典》这个解释的第二解正好切合这里的解释。就是说,以前的探索,虽然已经具备词体,但是,意境、规模、格局还嫌小器一点,还不够大气,就是形式的整体气象,不够大气,恢宏。但是,李白这两首词的出现,一者繁情促节,一者长吟远慕。大气磅礴,气概恢宏。终于把词这种形式的完美格局确立起来,成为典范。因此刘熙载说“遂使前此诸家悉归环内。”环内就是“一定范围之内。”这种“范围”可以不可以叫做“形式的规定性”?也就是词这种特定形式的规定性。使李白此前一切探索性的词人的所有词章,有一个归拢。词这种形式从此方才成熟地确立起来了。可以说,这就是我对刘熙载这段话的理解,解读。这本书《菩萨蛮》后有一条唯一的注释是,“宋僧文莹《湘山野录》卷上”:“此词不知何人写在鼑州沧水驿楼,复不知何人所撰。魏道辅泰见而爱之。后至长沙,得古集於子宣(曾布)内翰家,乃知李白所作。” 这是说明这两首词和词作者的来历 ,差不多是孤证。但是,读读这两首词,那种气势和风格,跟李白的风格并无二致。相信古今读者都会认同。宋代黄昇认为这两首词是“百代词曲之祖”,清代刘熙载追溯词这种形式的形成和最终确立过程。给我们虽然简略但是清晰的概念和基本的认识。有志者可以进一步去探讨研究。 《中国历代诗歌名篇鉴赏辞典》(农村读物出版社1989年12月出版)选唐代李白最后一首就是《菩萨蛮》。把这首词作为李白代表作之一。但是这本书《忆秦娥》第三条注释“王国维《人间词话》卷上”,可以看到王国维更欣赏李白的《忆秦娥》这首词。他这样写道:“太白纯以气象取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 王国维特别欣赏“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两句,堪称这首词的词眼。刘熙载在《艺概》中写道:“词眼二字……余谓乃神光所聚,故有通体之眼,有数句之眼……能开阖变化,一动万随”。这两句是整首诗“通体之眼”,既关系上阙伤别的“霸陵”,又关系到下阙音尘绝的“咸阳古道”。 我感到,这两首词,既有很高艺术价值,又有很高精神价值。但是,在这两首词跟前,不可耽搁太久。因为太容易引人产生伤怀的情感。 我的诗歌早读,名不副实,一旦要写成文。我是个慢手,要经过几天功夫。有时早上,有时中午,有时傍晚。所以,“早读”只是一个说词,这次,我就不叫“诗歌早读3”了。我的诗歌欣赏,其实可以算是诗歌随笔。算不得学术文章,充其量是随笔散步而已。 2013•9•28•厦门 |
责任编辑:余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