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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前先生教育思想初探 星马著名的“橡胶大王”、“黄梨大王”李光前先生，他不仅是一个目光远大的实业家、银行家和慈善家，而且是卓有建树的教育事业家。先生一生资助过的学校有数十所，例如南洋大学、马来亚大学、新加坡大学、拉曼学院、义安工艺学院、英华初级学院、华侨中学、光华学校、圣公会中学、公教中学、李国专长老学校、国光华文小学和培道、文殊、英华、海星、中华、培风、宽柔、培南、钟灵等中学及南洋、坤成、中华等女中，星马其它中小学也普遍受惠。在国内，他长期支持厦门大学和集美学村，并创建国光中学、国专小学、国专幼儿园、国专医院等。建国初期，仅1950年至1955年，先生就捐资二千万港元由陈嘉庚先生主持扩建厦大、集美、国光三校。陈嘉庚先生不专其美，用李光前先生家乡的地名（芙蓉、竞丰、南安）和亲眷姓名（国专、成义、成智、成伟）等来为厦大建筑群命名。晚年，先生还资助华侨大学建陈嘉庚纪念堂。 1952年，李先生创立“李氏基金”，专事资助文教卫生和慈善事业，迄今捐资已达二亿八千余万元。这笔巨款主要用于教育。数额之巨，世罕其匹。 李先生如此重视教育事业，并非为了扬名。当年新马福建会馆所属的道南、爱同、南侨女中和崇福女中四校合并之时，因得到先生的巨资赞助，校董会决定把校名命名为“光前学堂”，后由于李先生的坚持反对，才改名为光华学校。先生说：“我办学不是为了出名。”先生如此注重教育，其思想背景乃在于强烈的爱国思想感情，在国内办学，其动机乃在于“科学救国、教育兴邦”，在居住国办学，其目的在于帮助当地人民，扶植健康的民族文化，摆脱殖民主义的奴化教育。 1943年，李先生在艰难之中所以毅然创办国光中学，乃痛感我科学之不兴，国力之疲弱，致使河山沦丧日手。当时他任“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常务委员，为了支持祖国抗日，一方面协助陈嘉庚先生参加筹款，并组织技工队回国参战，另方面加紧培养国内人才。他在致国专校董会信中说：“平时需要教育，战时更需要教育，远处在国外，在祖国办教育也可略尽国民义务。”当时，先生在新马的业产全被日军当“敌产”而没收，为了使国光能维持下去，他甚至变卖衣物、汽车充当学校经费，其爱国之心可见一斑。先生说：“我主张华侨在国外，要像一颗种子，落地生根，开花结果，永远不断心向祖国”。他对校董会伍远资、李鸠陵先生说：“我现在年纪大了，很怀念祖国。追忆家乡，前年所以请你们绘画家乡地图给我，就是这个原因。假如中英邦交好，可以回国，或许踏入国门的，我就是第一个人”。先生爱国爱乡之情如火如炽。 如同许多启蒙主义思想家一样，李光前先生把爱国爱乡的赤诚之心都投注到教育事业上来，希望通过教育使国富民强。1950年，先生决定在芙蓉乡大山宇建设国光新校舍，当时有些乡民迷信风水之说，认为那样会破坏当地的“卧牛穴”，因而使得择地建校阻力重重。李先生即通过暹罗及旅外侨亲联名写信公告乡亲，力辟风水之妄，力倡科学之理：“凡教育发达之国家、科学必兴，神异之说必衰，而国臻富强；反之，迷信风水之国家几尽沦为殖民地或次殖民地，因果至明，有目共睹。”先生借侨亲之口阐明了教育、科学与国家兴亡的重大关系。先生之所以竭力扶助教育，核心乃在于通过教育使“科学必兴”，“而国臻富强”，以免“沦为殖民地或次殖民地”。而在解放后，李先生对国内办学一再指示校董会：“一定要结合政府计划的需要”，在办学规模和校舍建设方面强调“要向政府请示，同时还要报告已完成的校舍，给政府知道去应用，才不浪费”。这表明先生对新中国十分依赖和热爱。 先生在居住国创办教育也有其深刻的思想观点和历史渊源： 一、主张平民化（又称“国民型”）的教育，反对贵族式的教育。先生求学时期，凭他的优异学业，本可以进入当地著名的英华书院。英华书院是一所贵族式的学校，学费十分昂贵，但由于家境贫寒，先生只好到一所收费低廉的英印学校读书。先生赤着脚和贫贱的“印度牛仔”一起学习，一块生活。这段经历为先生的平民教育思想深深地扎下了根苗。1962年，先生荣任新加坡大学首任校长，当时新加坡各大报纸均以显著的位置和醒目的标题加以报导，称赞李先生“以平民的身份”荣膺新大校长之职。先生在就职演说中指出：“旧日的大学，因为主持当局限于外人（指外国殖民主义者），不但收容学生尽量精挑细选，其教学精神尤在制造本地社会上的特殊阶段。事实上一般殖民地社会的通常病，是当地社会人士，往往所受教育程度愈高，愈与本地社会脱节。不但在思想上，就是他们日常所使用的语言甚至都无法与真正的本地人互通。对于其命维新的星大，我们希望它能纠正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李先生这段演讲十分犀利，对旧教育的检讨批评切中要害，指出原有的殖民教育乃在于“制造本地社会上的特殊阶段”，说穿了即培养维护殖民统治的买办和洋奴。其根本原因是“主持当局限于外人”，掌握教育大权的全是殖民主义者。先生在这段讲话中要求新加坡大学要力倡“维新”，要改变“这种不合理的现象”，从根本上挖掉殖民主义教育的根基。新加坡是1965年才摆脱英国殖民统治的范畴，作为要求独立自主的民族资产阶段，必然在文化上主张“民族的尊严和独立”,并且要带有“民族的特性”。毛主席在《新民主主义论》一文中指出：新民主主义文化“它应为全民族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农劳苦民众服务，并逐渐成为他们的文化”。新加坡的独立虽然不属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但在反帝反封建这个革命任务上是一致的，在建立民族文化上也有其共同点。李先生在新加坡独立过程中能够主张平民化教育而反对贵族式教育，应该说是超越了当时的阶段和时代的局限，并闪烁着新思想的锋芒。 二、力倡母语教育，反对用外语作为唯一的教学语言。要实现平民教育，要克服贵族式教育导致学生在心理上、语言上与民众的格格不入，就必须打破清一色的用英语作为教学语言的局面，而采用新鲜活泼的东方母语教育。李先生在总结旧日的殖民教育时不无感慨地说，殖民主义者所办的大学，尽管允许土著和华人进学，“但条件仍是必须精通英语，这是旧日殖民地政策的五十步百步的进步。”因此作为新任星大校长的李光前先生向星大师生提出一大任务，即“星大有需要重新检讨其全盘政策。如何增设以本地中学所用方言为教学媒介语的学科，以使学生的入学机会更能符合一个民主社会的基本精神。” 为了推行母语教育，先生早在1915年就第一个通过庄希泉国贸公司积极引进中华书局新版的教材，开创了海外侨校使用国内新版华文教材之先河。嗣后，凡先生所资助的学校均积极推行华文教材。由陈嘉庚先生创办、由李光前先生长期任董事会主席的南洋华侨中学，就是雄视于东南亚学林中第一所采用华语教学的著名学府。该校为星马培养出一批批华英兼通的栋梁之才，如现任新加坡总统王鼎昌就是该校培育出来的佼佼者。 李先生不仅在教育上推行母语教育，在事业上也率先推行华语作为实业商贸媒介。“南益树胶集团是一个独特的华人企业。该公司聘请的职员，绝大部分都是华文中学高中毕业生。公司内的华人职员，没有一个不会说华语。最特别一点，就是该公司对外是用国文（即马来文-作者题）与英文，对内一律用华文。所以，南益橡胶集团是一个有着非常浓厚的华文文化背景的华人公司，他的成功也反映出传统的华人经商美德与精神。”先生不仅倡导使用华语，而且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实业界推行华语。可以说，新加坡之有今天推行华语的潮流，李光前先生乃是驾驭着这个潮流的推动者之一。 使用什么语言教学并不仅仅是教学语言问题，它是弘扬民族优秀文化，培养民族自信心，摆脱殖民统治的精神文化支柱之一。新加坡华文报在《李光前风范长存》的一篇纪念性文章中说：1940年，李先生在华侨中学独资捐建国专科学馆，战后又独资捐建图书馆，另捐款五十万叻元，“他之如此献身，都出于爱护母语教育的精神，他和办教育的先辈们一样，十分希望中华文化的根能世世代代保持下来，永恒不息。” 三、力倡研究东方文化，发扬民族优秀传统。每个民族都应当有自己的文化传统，而每个民族的文化都有其自身的价值，它们是形成世界文化的一员，取消民族文化就等于取消民族特色，就割断了民族赖以生存发展的根基，民族就会在无形中默默地消亡，殖民主义就可以肆行其道，世界文化就无从汇合。毛主席在论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时就指出，所谓的“结合”，就是“和民族的特点相结合”。新加坡倘要独立，就必须建立自己的民族文化，就应当把巫、印、华人的文化融合起来，形成一支富有特色文化潮流。李先生要求新加坡大学“在社会上居于应居的要位，以符合众望，翼能为本邦及邻邦人民服务”，“由教育及文化着手，使各民族融化凝成一体”。为此李先生还从各个汇道促进这种民族文化的融合和形成。1957年，李先生鉴于原国民图书馆藏书大部分是英文，小部分是法文，民族的书籍几乎没有，于是他向当局建议，由他独资捐建新加坡最大的莱佛士图书馆，并附加二个条件：一是必须购买马来文、华文、印度文的图书；二是取消征收年捐制度，人民可以免费借阅图书。政府完全同意这一建议，于是一个东方文化藏书繁富的新型图书馆终于崛立在星洲之壤。1950年先生捐给马来亚大学五十万元，指定该款用于购置图书，并要求马大优先注重开发东方文化研究和科学研究。而当时英国剑桥大学生化博士李约瑟写了一部《中国科技史》而无力出版，李光前先生立即予以资助，使这部西方人研究东方科学文化的巨著能够顺利地出版。这对于倡导星马学者研究东方文化是一大鼓舞。 李先生自小深受中华文化的熏陶，对于中华文化有精深独特的见解，深知中华文化的伟大价值。他少年上养正学堂，1908年回国求学，先后就读于暨南学堂（暨南大学前身）、北京清华高等学堂（清华大学）、唐山路矿专门学堂（交通大学前身）诸名校，他贪婪地汲取中华优秀文化，深深地植根在中华文化的故土之中。南返后，先生又一度在道南、崇正两校执教，这为他今后事业有成打下深厚的文化基础。 李先生不仅有渊博的中华文化知识，而且学以致用，身体力行。先生创立的南益集团之所以经历六十余年而愈兴，正是得力于中华传统经营美德的运用。被美誉为“南益精神”的八字真言“诚实、信用、严明、谨慎”，无一不凝聚着中华文化的精神。《南益精神》一文的开场白说得好，“南益”是一个有六十年历史的老字号，也是一家坚守传统原则来经营的华人企业。曾经，这些传统，老式的营商哲学，被认为是老土与落伍的。可是，当那些讲究速成的新派企业，都一个个倒下来后，“南益依然以它一年比一年更辉煌的业绩，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一家公司可以屹立六十年，而且从未亏过欠过一分钱，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在这个系列，我们向大家揭开令南益成功的精神，并借此机会，向传统的华人经商美德敬礼……”“南益讲究的是信誉第一，绝不欺骗顾客。自六十年前创办迄今，不要说从未倒过顾客的帐，而且，绝未欠过顾客的一分钱！”这些美德都是植根于中华文化土壤之中。先生一生俭朴、谦逊、刻苦自励、不求闻达。先生最锺爱的修身格言：“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每一个字都炫耀着浓郁的东方文化色彩。毛主席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指出，一个民主主义国家的文化，它应具有“民族的特性”。那种取消民族特性，那种言必称希腊、罗马，主张“全盘”的教育职能是奴化教育。新加坡要摆脱英殖民主论统治，就必须建立自己的民族主义文化。 新加坡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其中华人、马来人、印度人占多数，所以先生主张买华文、马来文、印度文的书籍，并开展研究东方文化，这对形成新加坡民族文化是十分必要和非常及时的。可以说，新加坡能有今日昌盛的文化，部分乃得力于李先生的登高一呼。 综观李光前先生毕生办学的业绩，他之所以全力支持祖国的文教事业，乃在于希望通过教育来富国兴邦，通过教育来振兴中华文化。他之所以致力于居住国的文化教育事业，他之所以力倡母语教育，力倡研究东方文化，并极力发展平民教育，根本出发点乃在于培育新加坡独立自主的民族文化，以消除殖民主义者的奴化教育，以树立民族的自尊心。而在所倡导的东方文化研究和母语教育的新潮中，他时刻不忘自己的根，致力于推广华文和弘扬中华文化。他不仅在教育上大声疾呼华语教育和中华文化，而且在实业上发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以致创造出一个庞大的华人工贸集团和首家华人奇迹跨国公司——南益集团有限公司，为新加坡的经济创造了世界瞩目的惊人奇迹。新加坡大学的林国安教授说得十分贴切：“有些人的个人成功史，亦即我国历史之一部分。李光前就是这种人物之一。” |
责任编辑：余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