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顾(一) 艰苦人生 幸福晚年 今天是2013年元旦佳节,11个孙儿女聚集在我家中,嬉戏玩乐。大孙女、二孙女从旧照片堆里拣出我以前的二张毕业照,寻找哪位才是“阿公”,她们各持已见。二孙女要我指出谁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我给予指证后,手持着两幅旧照感触良多,不禁勾起了我对五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的回忆……。
1963年1月13日,吉隆坡金陵酒楼大厅里传来阵阵的笑声夹带着划拳猜酒令的呼喝声,而二楼上,播放着音乐的优美旋律伴随着咚!咚!咚的舞步声,歌星在引吭高唱着甜美的歌声,这一切声音混杂着就像是一首交响曲不停的传入西湖厅内…… 而此刻西湖厅正在举行半山巴立信商学院第廿届毕业典礼。院长郭五峰不得不提高嗓子宣布着“……在本届中有三位特别优秀学生,他们是本校学生的榜样,大家应向他们看齐。第一位黄文法同学,还有刘汉昌同学和茹绍仁同学。由本院颁发奖状以资奖励……。”在众人眼光注视下我从郭五峰院长手中接过了奖状和毕业证书。我是在做梦吗?脑海里不由得却浮现起1958年的另一幕情景,我陷入沉思中……。 新生入学典礼正在进行中,那是1958年的夏天,炎热的天气,使人不住淌出热汗来,校长郑明端在讲台上兴奋地发表他那长篇讲辞,谈到本校教育程度方面,他越讲越起劲,激动地提高嗓子说:“在今年的联合招生中,我校总成绩73.6分,名列南安县前茅,更使我校骄傲的是在全县的廿三所中学,四千多名的考生中,我校有三位学生名列前十名之内,他们是第一名林贻森同学、第三名王斐凤同学、第五名黄文法同学。除了王斐凤同学录取于泉州第五中学,林贻森同学和黄文法同学均录取于本校,分别编入高七组一、二班级里。这两班也是我们国光中学有史以来的‘试验班’。要在两年内完成三年的高中课程,和高六组的同学们一起毕业去投考大学。希望两位同学能在班上引领同学们在学业上更加努力,创出更好的成绩,再接再厉,为本校争光……。”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不会听错了?这不是真的吧!两旁的同学把眼光都射到我这边来,似乎刚认识我一样。直到身边同学推我和林贻森同学上台接受表扬,台下掌声不断,我才觉得如处在九霄云中,无比兴奋,但我也很自信,要在这两年里更加努力学习,以更好的成绩来报答学校对我的期望及父母的栽培。不幸的是政治运动接踵而来,永无休止,整天开会、讨论,搞“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写大字报、反右倾。大炼钢铁,上山砍柴、烧炭八都山深山中、下乡劳动、政治挂帅,领导只注重“红”( 政治思想好) 、放弃“专”(学业) 。只要红得透,学业无关紧要。“试验班” 也因学习时间不足流产了,打回原形,恢复三年制,对此我感到非常灰心、失望。 对政治不感兴趣,又是出身在资产阶级家庭的我,自然在每次政治运动中都受到冲击,不止挨批评,甚至被批判为政治思想落后者。要进步吗?就得跟资产阶级家庭划清界线,脱离关系,创造条件申请加入共青团。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我虽然是个养子,但自幼受养父母的疼惜和呵护,没有家庭的温暖,怎能有今天的我!家庭成份“工商业家” ,并不是什么罪过,我想,国家!国家!国要爱,家当然也要爱嘛!(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由工、农、商、学、兵组成团结在共产党的周围,何故商人要受排斥之外、受到歧视呢?) 但在这样一片红旗飘飘的大环境下,唯有满腹辛酸艰难地渡过三年,总算完成高中课程毕了业,在学业上虽是优异的成绩,但在政治思想上的评语却拿了个“丙” 毕业了。
在1961年毕业典礼上,我又被学校当局在讲台上指名冠上“典型的资产阶级思想”,我顿时感到如掉进冰窖中。我泄气了,在这样政治环境下,(只要是共青团员、党员,家庭成份是贫、下、中农,或工人阶级子弟,不需学业成绩优异,只要思想“红”得透,就有机会保送进大学,不必参加高考,直接进入大学。我班上的陈瑞良、潘再友,黄道扬三位同学就是未经高考即保送至军校、农校就读的例子。)我还有什么希望呢?大学门槛是跨不进去,在国内我的前途是渺茫。只好另谋出路,黯然离乡背井,由拱北海关踏出国门,经澳门乘搭小船偷渡香港小住数月,同年飘洋过海到达马来西亚。 半山巴商业学院毕业后,我先后任职一间酒行和一间糖果批发商的会计部。1969年马来西亚政局动荡,首都吉隆坡发生种族暴动,排华势力高涨,没有公民权的华人工作受到歧视和限制、申请工作准证不获,我失去工作,但没有灰心,1970年我用有限的资金贷购一辆二手小型面包车,租间小屋,创办起“振南发公司”,驾着小面包车到穷乡僻壤去推销糖果之类小商品。从头打拼,在资金不足,言语不通,英文、马来文全无基础。与异族人士沟通极为困难,常常要用货品展示,比手划脚,以示价格。不免造成笑话百出,啼笑皆非的局面,开发货单时马来文不懂得写,只能请教马来人。凭在国光中学书写俄文的基础,还勉强应付得来。结算时用算盘结账又快又准,(当时计算机尚未流行,华埠唐人街有句谚语“白天算盘声,夜晚麻将声,”马来社会更是鲜少人会使用) 这倒引起马来人好奇与好感。在这条件不如人的情况下,不怨天尤人,我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觉得“与其生气不如争气”,“认命不如拼命”,才有出头之日! 在贤淑妻子林金珠的支持下,我们同甘共苦地展开一轮新的奋斗,别人家一天工作8小时,我夫妻俩经常从凌晨做到深夜,为养育六个子女,再苦也要打拼。我早出晚归,顶着赤道焦阳,冒着蕉风椰雨,凭着在国光中学大炼钢铁时炼出钢铁般的意志,勇往直前!而妻子在家要看顾六个儿女日常生活,带领去小学、幼儿园,还要帮忙整理安放供应商载送来的货品,常常到深夜才有时间洗涤衣裳。忙得不亦乐乎!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马来西亚当局对华校采取歧视和逐步消灭的政策,不仅不给津贴,还设下诸多限制,华校毕业生没有出路,当时不少人屈于政府高压政策,把子女转送入马来文学校、英文学校就读,但我始终认为华人应接受母语教育,要支持华校,坚决把子女一个个送入华校。虽然负担沉重,也要苦撑下去,同时动员朋友也要把子女送入华校。 改革开放以来,祖国日益强大,华文在国际上的地位也在日益受到重视,儿女们懂得华文,会讲华语也受益不浅,在美国留学的两个女儿,修完学士、硕士课程,留在美国工作,她们回来省亲时常心怀感激地说:“老爸,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也不失时机地教导儿女们:“你们要牢牢记住,让子孙世世代代都要接受母语教育,绝不能放弃中华文化,这是海外龙的传人的神圣职责。有了母语教育,才能保持与祖国人民的沟通,不忘祖根,永怀一颗中国心!”我也时常在儿女面前提起在国光中学学生时代的生活情景,说起校主李光前先生的爱国爱乡的伟大情怀;老师们的谆谆教导、精心培养;与同学们互帮互学、和睦相处的温馨快乐的美好时光。要儿女们记住中国,记住国光中学!
2013.1.2 于吉隆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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