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耶?花耶?三角梅
可又有人问我,三角梅绿叶黄花,这不错,可在这三角并排的小黄花外侧,又有一组叶并排、似护着小黄花的红色护墙,它红得耀眼,火样浓烈,此花耶?叶耶?要回答这个问题,我确是很窘。虽然我始终认为三角梅的花是淡雅的小黄花,但由于对花缺乏研究,对此提问,一时却无法回答解释清楚。因为,三角梅的小黄花开放之前,的确是三叶红片首先呈现在绿叶之中,且形状、大小与绿叶相似,然后才出现小黄花大花苞的……带着这个问题请教了几个养花多年的长辈,他们看法与我一致,但究其原因,也茫茫然难以答复。因此我想,这也许是大自然的长期运作,日月精华的恩赐,才使这看似平凡的小花有着独特的、不平凡的履历?!…… 那是盛夏余暇的一个下午,我探望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叔公,他种花、护花50年,退休后大儿子继承他的事业,照样在公园花圃种花、护花。他说他一辈子离不开花,一天没见它、摆弄它,就像断线的风筝似的,不思茶,不想饭,象得了病周身不舒服。就这样,更因为他的手艺,领导同意他当花圃的顾问,照样住在木板工棚里。老叔公虽年及古稀,但精神矍铄。也许是50年不辍的劳作,每日穿行于花木之间,饱受绿树繁花馨香玉韵,深得澄静清新的大自然的恩惠,才使他有这硬朗的身子,坦荡的胸怀。在工棚外见到他正在整理几盆茶花,其中有株可开五颜六色花的珍种“十八学士”,堂叔说,叔公正在采取特殊措施,推迟花期,让五天后外宾参观时一齐开放迎宾。其实我早就听乡亲说叔公有神招,他种的花有灵性,让它啥时开就啥时开。文革中花圃改水田种水稻,叔公把一些珍贵的花种藏在家里,造反派几次来搜查,都不见花的影子。 在木板工房里沏石亭绿茶招待我,叔公多年未见我,把我当稀客了。工房布置十分简朴,除了他们父子的两张床外,其余都是工具、但奇特的是“回”形绿篱笆护房,清一色三角梅雕剪而成。空地上也尽是盆栽三角梅。这些三角梅,经长期侍弄,雕成各种形状的盆景,或如皎龙腾空,鲤戏春水,或是猛虎出谷,鹰击长空,一盆显示一种活生生的图景,展现无穷生命的活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猜想,在50多年的种花生涯中,也许老叔公对这种看似粗贱、平凡的三角梅有偏爱吧。于是,我把憋在心中的难题请教了老叔公。 老叔公告诉我,三角梅看似凡俗,却淡中有雅,俗中显贵。关于它,乡间流传很多动人的事。这黄花外侧是护花的红叶,而非花。可为啥是绿叶却会变红呢?那是它爱花爱得深沉、护花护得坚贞的缘故。它忠于职守,付出满腔心血,所以,慢慢地,黄花外侧这一组三片的绿叶就变红了……一谈到三角梅,老叔公就像见到千古名句,不怕反复吟诵。 熏风习习,吹落片片红叶,老叔公俯身拾起,放在掌中良久,好像在掂量它的分量。我想,爱花如同生命一般的叔公,也许为花的飘落而伤感或劳神。为了和谐我们多年别离难得相聚的气氛,走近扶着他:叔公,花开花谢如人生,何必独惆怅。我知道他的古文功底很深,搜肠刮肚撰出一句文绉绉的话语劝慰。他朗朗大笑,反过来抚摸我的肩膀:“阿孙,种花人最懂得花的灵性,它是有生命有感悟的,三角梅在这方面表现最为独特和深刻。”他把放在掌心的红叶片递到眼前:“这花耶?叶耶?有诗云:绿叶有情护花心,矢志不改红彻骨。它爱花护花倾注满腔心血,所以,特别感到沉甸甸的份量。”我接过他递来的花片,顿时感到一股热流涌动全身。再次环顾老叔公“回”形的篱笆墙和那些形状迥异的三角梅盆景,顿时感到他那颗嘭嘭跳动的护花心。 我抬头凝视老叔公,只见在阳光映照下的脸庞,那额上深刀雕刻似的皱纹好像一股股涌动不停息的力量,而那灼热的目光,却浸染着挚爱、坚贞和矢志不移的意念。一个在绿波花海中五十多年不辍劳作的平凡种花人,我感到他在人海茫茫人世间占有的位置和不可估量的份量。 我想起三角梅,更想起老叔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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