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催眠曲”----------陈鼎追(香港)初21组【校友文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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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催眠曲” 深夜，静极了。 睡意朦胧，半梦半醒中，一段熟悉而又久违的旋律飘忽入耳，缈茫却又依稀可辩：——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乍听这样的曲调，着实惊诧，虽然身处不夜城的香港，但更深夜重时闻得如此“小夜曲”仍不禁百思不得其解。 带着好奇，起身下床，并走出房间，循着声源四处寻觅。当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大厅一角时，一幅感人画面跃入眼帘——女儿沅廷正怀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方妤心，在大厅一边唱歌一边来回走动。绵长的歌声伴随着轻柔的律动，反复演绎着那首“催眠曲”，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早点入睡。翻来覆去，仍是那几句变了调的曲子，既不完整，又不成规律。听着妈妈的“催眠曲”，小宝宝不但没有丝毫的睡意，反而瞪大眼睛望着妈妈，用自己稚嫩而天真的微笑回报着妈妈的辛劳。 看着女儿沅廷在客厅又唱又跳的样子，我早已忍俊不禁。为了不让女儿看到，我蹲下身来，想看看女儿接下来有何高招让自己的宝宝入睡。 观察中，我忽然想起最近看过的一部电影《潜伏》。剧中由孙红雷和姚晨扮演的夫妻从农村刚刚潜伏到天津时的那种形象开始鲜活起来，剧中人物丑态百出玩味十足。而此时女儿穿着的睡衣与剧中姚晨的睡衣一模一样。看着，看着，两人的形象开始在我的脑海中慢慢重叠起来。 捧着几近笑痛的肚子，我走进房间，拉起睡梦中的太太，一起走到门后看那客厅中仍在上演的难得一幕。看到这一切，太太的睡意顿消，开始笑得比我更加厉害。也许是我和太太控制不住的笑声惊动了客厅里的这对母女，女儿沅廷觉察到了我和太太。我们只好慢慢地走向大厅。三个人相视，都会心地笑了。外孙女也仿佛受到感染似的更加开心地笑起来。 太太从女儿怀里接过小宝宝，用自己的方式哄着这个调皮的小家伙。也许是真的困了，也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调皮带给母亲的辛苦，外孙女在太太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并很快进入梦乡。女儿沅廷却还坐在一旁喘气，一脸的无奈。“真是不容易啊！如果不是自己带过孩子根本无法体会母亲的辛劳啊。”女儿幽幽地说。 我接过话茬：“手中抱孩儿，才记得父母当初时”。这句话是我福建家乡的谚语。意为只有当自己做了父母时，才能更加念及父母当时培育自己的含辛茹苦。 女儿沅廷深有体会地点点头。但对于我和太太当年养育她们姐弟三人的辛劳也许仍无法感同身受。 我与太太秀英于1967年结婚，68年生下大女儿秋蓉，69年生下二女儿沅廷，71年农历生下儿子剑锋。 在当初那个艰苦年代，四年时间连添三个新丁的喜悦相对于生活的困苦来说，还是生活的艰难更让人铭记于心。当初，我和太太的月工资加起来不足80元人民币，维持两个家庭的正常开支常常捉襟见肘。三个孩子的喂养方式也都是传统的母乳喂养，吃奶粉、请保姆完全是一种无法实现的奢望。 对于当时的家庭来说，工作是相当重要的，因为只有工作才能保证全家的生活。即便如此，在当时那个物资馈乏的年代，一切都是计划经济，粮食也是定量供给，所以饿着肚子上班也是常有的事，我和太太当然也不能幸免。1970年后，我和太太进入金淘群众医院工作。为了兼顾工作和家庭，只好由我和太太带着一个孩子，其他两个孩子放在老家由母亲照顾。我和太太上班时，就把孩子留在家中自己玩。偶尔需要下乡又不能很快回家，就把孩子一起带到乡下。面对残酷的现实，辛苦常陪着无可奈何。 记得有一次，女儿沅廷和儿子剑峰连续几个晚上都不好好睡觉，又是哭又是闹。为了照顾这她们，太太整晚整晚地不能休息，几乎达到身体的极限。太太每天都疲劳不堪。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太太才有机会睡下，但第二天早上我母亲在门外叫她起床时，却怎么也叫不醒。母亲的叫声越来越大，惊动了邻居，大家以为出了什么事都围拢过来，透过窗户往里面看。我母亲仍在门外大声地叫着，可任由我母亲怎么呼喊，太太就是没有任何反应。最后，母亲急得大声哭起来。看到母亲无计可施，有一个邻居找到一根长长的竹杆，从窗口伸进去直到太太的床前，一边喊一边用竹杆敲打床铺。可是，太太仍没有一点反应。这时的大家都慌了神，以为真的出事了，七嘴八舌，引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母亲只是不停地大声嚎哭…… 外面的响动终于把太太从熟睡中惊醒，太太连忙起来开门，莫明其妙地看着外面围观的人群，还有恸哭不止的婆婆。明白真相后，太太禁不住傻笑起来，对着围观的好心邻居们说：“对不起，由于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睡，昨晚真的睡死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让大家虚惊一场……”。 母亲心有余悸地停止了哭声，幽怨地望着媳妇，更多的是心疼。 听了这段小插曲，也许儿女们能体会到我们做父母当初的艰辛，能想像到当年的艰难生活是怎样熬过来的。 时光飞逝，岁月荏苒。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而今，我们的三个子女也都已为人父母。但那个特殊年代给我们留下的那段无奈的记忆却不曾磨灭。在那艰难的岁月里，何止我们一家人如此生活，也可以说大都数人都这样生活着。但是，如果除去一切政治运动、阶级斗争，那段时期的生活虽然非常困难（但是可以克服的，比起农村里的其他人还算幸运），但又是非常幸福的，因为那时的生活、工作是安定的，夫妻恩爱，家庭温馨。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意走进时光隧道，留连在那里，追忆那痛苦而又甜蜜的往事。 往后的日子里，也常于深夜听着女儿唱着那延安时期的“催眠曲”，慢慢司空见惯了。不过她的“催眠曲”中多了“天黑黑要落雨” “心爱的姑娘我爱你……”的曲调，也有了与时俱进的发展，我也只能在夜深中莞尔一笑。
(2)右图:方胜辉老师与其曾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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