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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诗词的民俗文化美 提要：民俗文化是在历代劳动人民中广泛流传的一种风俗习尚的总称。毛泽东诗词描写了乡土风情和神州名山大川美，历史人物、神话传说、民俗审美情趣和岁时民俗美，诗人运用人民喜闻乐见的民俗文化形式来抒发无产阶级改天换地的豪情壮志，这是民俗文化丰美土壤中生长出来的一朵奇葩，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民俗文化是在历代劳动人民中广泛流传的一种风俗习尚的总称，主要是：口头性的神话、传说、民间故事、歌谣、戏曲、曲艺等等。有所谓“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一方水土养一方情”的特点。丰富的民俗文化瑰宝，也为诗人墨客的神圣创作，提供了生动感人的素材。 毛泽东是在富有悠久民俗文化传统的中华民族的土壤中诞生、成长起来的一位伟大的人民革命领袖。他曾被外国人誉为“以一个诗人赢得了一个新中国”的一代伟人，从小就受到优美的楚湘文化和民俗风尚的熏陶，对“楚辞”终生爱不释手，对民俗文化和传统诗词有磁力似的“情结”。他在戎马倥偬的战争岁月和和平建设时期，创作了许多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诗词，热情洋溢地歌颂了祖国名山大川独具特色的风韵美以及神话传说、历史人物、岁时风俗节日等通俗情趣美。 一、乡土风情和神州山川美 毛泽东从小和乡土的山水就有密切的关系。他在家乡湘乡高等小学堂和湖南一师求学时，十分赞扬顾炎武“足迹半天下，考其山川风俗，疾苦利病”的精神，他以“游学四方”的方式，深入农村，了解民间风俗、民众疾苦。还远游山东，拜访孔孟故居，到北京向陈独秀、胡适求学问道。他又曾多次寓居岳麓书院、探求救国救民的真理。这段峥嵘的岁月，在其早期诗搞里，曾留下真实的记录、生动的回忆。《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这在青年学子眼中，怎能不产生“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的豪迈激情气慨？！诗人也曾承传先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古训，撰写《体育之研究》，坚持登山、远足，到江河湖泊中去畅游，练就坚强体魄。“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使读者仿佛看到这群时代的“弄潮儿”，意气何等飞扬！汨罗江畔，爱国诗人屈原愁思郁结，作《九歌》。屈原投江后，龙舟竞渡，成为历代相传的民俗祭礼。“百舸争流”，千帆竞发，力争上游，使人想起湘楚人民的爱国习俗传统。毛泽东心与屈原相通，曾以“二十八画生”的署名，引用《诗经》“嘤其鸣兮，求其友声”的诗句，发出“征友启事”。求得一大批志同道合之士，或登高吟咏，斗韵争奇；或击水中流，议论时政。对国家民族前途表达了深沉的忧虑和抱负：“我怀郁如焚，放歌倚列嶂，列嶂青且茜，愿言试长剑。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涤荡谁氏子？安得辞浮贱！”（转引汪树白：《毛泽东思想与中国文化传统》49页，厦大出版社） 关于乡土的风情民俗，其在《答友人》、《到韶山》、《答李淑一》等词里，都留下了优美的意象。诗人从离开故园转眼已三十二年，对家乡的山川故土，梦魂萦绕，别梦依稀，“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农民揭竿而起的情景记忆犹新。回故乡韶山时，他曾上山去扫父母的墓。在给李淑一的信中说：“请到板仓代我看一看开慧的墓。”“你如看直荀墓时候请为我代致悼意。”《蝶恋花》词虽“别于古之游仙诗。但词里有之，如咏七夕之类。”说明诗人很尊重祭祖哀悼民俗仪礼，运用传统的“游仙”词后改为“蝶恋花”来抒发对烈士、战友杨开慧和柳直荀的思念情感。词中按民间俗信，人死后忠魂升天，恶鬼下地狱，想象“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其忠魂如杨花柳絮轻飘升上了九重天、广寒宫。杨、柳为人民而死，虽死犹生。烈士到了月宫后，被罚砍桂树的仙人吴刚捧出清香的桂花酒，来敬献烈士，窃长生不老药飞奔月宫，无限寂寞的嫦娥欣然蹁跹起舞，热烈欢迎烈士。这种把民俗文化中的神话传说溶进诗里，更为优美地表达了诗人深沉动人的感情。《到韶山》：“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英雄忠魂冉冉降下云端，看到生前为之奋斗的故土，稻菽丰收，人民安居乐业，感到莫大的欣慰。烈士的愿望和民俗心态巧妙地熔铸在返回故乡的诗里。《答友人》写了“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洞庭波涌连天雪”，“芙蓉国里尽朝晖”。九嶷山又名苍梧山，传说舜帝南巡狩死于苍梧，葬于九嶷山。同情舜帝的娥皇女英因追求舜帝溺于湘水。泪水洒在湘竹上，化为竹表的斑纹。这美丽的神话常为文人所吟咏，如屈原《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犹似含颦望巡狩，九嶷如黛隔湘川。”毛泽东熟悉湘楚神巫文化传说并写入诗中，赋予诱人的魅力。在故乡辽阔神奇的土地上，有波涌连天雪的洞庭湖，有求学时曾游览过的长岛即橘子洲而今“人歌动地诗”，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家乡的山川披上红霞艳装多么迷人，芙蓉国里，处处朝晖，蒸蒸日上。故乡旧貌换新颜，更牵动诗人的乡思情结。 由爱家乡而爱祖国，这是历代相传的优良传统。毛泽东从小就立志“汗漫九垓”，离开湖南上井冈山，在几十年革命生涯中，足迹遍及神州名山大川，在诗中描写了长江、黄河、赣江……井冈山、武夷山、乌蒙山……这众多的山川，留下特有的景色和风情。 诗人笔下的名山大川，都是民俗文化的宝库，民间有祭祀天地、山神、水神、巨石的习俗。毛泽东小时侯母亲带他拜巨石为干娘，并起小名“石三伢子”。屈原《九歌》中《山鬼》祭的是山神，《河伯》是祭河神的歌辞。传说诸神都居住在昆仑山，吕洞宾在庐山仙人洞成仙。而毛泽东承传古人将风俗入诗的手法，把神话传说、英雄史诗融进了诗中。1959年登庐山，桃花源和仙人洞传说引发诗人写下气势磅礴的诗篇。还手抄李白“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一诗书赠庐山党委，给当地人民以巨大鼓舞。著名的《长征》，诗人不但热情地赞美了祖国瑰丽壮美的山川，同时对克服千难万险、远征万水千山的红军英雄队伍，给予了崇高的评价。 二、历史人物、神话传说之美 源远流长的民俗文化所孕育的历史人物、神话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毛泽东诗词则囊括了历代风云人物，这是诗人作品的一大特色。 英雄史诗是伴随着人类自原始迈向文明的历史进程而产生的早期文学样式之一。“英雄时代”战争成为时代的主旋律，战争中的英雄领袖取代了以往“神话时代”的神灵，这些带有神话色彩的超凡绝伦的英雄所建立的丰功伟业，成为英雄史诗的共同主题。上古后羿射日除妖、炎黄大战、共工怒触不周山等，在毛泽东选集中都引用过。“不周山下红旗乱，”以威力无穷的共工来象征工农红军。“六月天兵征腐恶，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传说鲲之大有几千里，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也有几千里。尽管敌人貌似强大，但是红军如“天兵”下凡，降龙伏虎，征讨腐恶。类似这样的例子还很多。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但在无产阶级英雄的面前，却能集中群众智慧和力量，征服自然、变害为利，为人类造福。诗人描写“横空出世，阅尽人间春色”的昆仑山，这是祖国母亲河的发源地，它孕育了灿烂的中华民族文化。当冰雪消融，造成了黄河泛滥，“人或为鱼鳖”。黄河是搅动炎黄子孙感情旋涡的“龙”，包含着五千年沧桑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人民心上。“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诗人借鉴宋玉《大言赋》：“长剑耿耿，倚天之外”，大胆地想象：“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让“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这位抽剑制服改造昆仑山的巨人，有如古代英雄史诗中的“夸父”“后羿”“共工”，具有超人的力量，夸张的手法，神话的传说，巧妙地用来抒发无产阶级实现人类大同的美好理想。 诗人曾多次畅游长江。历时一个多小时，游程三十华里，仍精神焕发，毫无倦意。《游泳》描写“万里长江横渡”、“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余。”多么从容、自若，领袖的胸襟、气魄，历历可见！诗人预想“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诗人也是革命预言家。他将朝暮相随的巫山女神传说，熔进未来三门峡宏伟工程，这人间的奇迹将使女神惊叹不已？多么富有浪漫色彩。诗人读了李白《蜀道难》曾写下批语：“对祖国险峻山川写得淋漓尽致，以致把人们带进一种神奇优美的神话世界，使人仿佛到了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上面了。”这段评语移用评价诗词，也恰当不过。长征途中“刺破青天”、“离天三尺三”高险奇拔的山峰，那横空出世的昆仑，使读者置身神奇世界。“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世上无坚不摧！其英雄气魄，“横扫六合，冠绝古今”，不愧是“开天辟地君真健”（柳亚子诗）的一代伟人！ 历代英雄豪杰、神话传说一经溶入毛泽东诗词中，便构成前无古人的宏伟境界，气吞、山河的精神，刚健雄浑的气魄，赋予民俗文化题材崭新的涵义，给读者无限的遐思和美感。 三、民俗审美情趣和岁时民俗美 “岁寒三友”梅、松、竹，登楼赋诗，洒酒奠祭，重阳赏菊，新年祈求等习俗风尚，世代相沿成习，形成了共同的民俗心态和审美意识。毛泽东对民俗审美爱好十分了解、与民众血肉相连，息息相通。在诗中，他运用了大量的民俗事象来抒发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和追求，沉淀着浓厚的民俗色彩，注入了新时代的内容。当六十年代暂时困难时期，诗人在《咏梅》、《冬云》诗里，借助民间对腊梅品质的喜好，写了“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梅花欢喜漫天雪”。梅花在“万花纷谢”的严寒冬天傲然开放，散发清香，作为迎春的使者，“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笑”。诗人对陆游的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抒发乐观英雄主义的崇高情怀。咏梅诗被谱曲后广为流传，给人以极大激励。庐山劲松，“凌惊风，茂寒香，藉坚冰，负雪霜”，“一枝一叶总关情”的修竹，都推陈出新，象征抗恶浪，顶逆流的不屈不饶精神，这些民俗审美事象，家喻户晓，增添了时代的色彩。 大革命失败后，诗人心情沉重，登上黄鹤楼，俯视滚滚东去的长江，临江举杯，奠祭为革命牺牲的同志，心潮澎湃逐浪高。以传统的民俗仪式，抒发对革命前途的焦虑和关注，蕴含丰富的历史容量。《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是一首杰出的咏史诗。地雄山险，虎踞龙盘的南京，古来多少王朝梦想凭借天险“刈江而治”，蒋介石也重温旧梦。但是，自古存亡在人杰不在地灵。“钟山何处有龙盘？三百年间同晓梦”。“百万雄师过大江”，使蒋家王朝残梦破灭。“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用以启迪人民将革命进行到底，不可半途而废。 重阳登高赏菊岁时节日，诗人写《采桑子•重阳》，红军在战地上欢度传统的节日，“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别有一番情趣！菊花是东方名花。“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元稹诗道出爱菊的原因。毛泽东承传民俗审美爱好，唱出“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的战歌，一反“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悲秋情绪，抒发无产阶级昂扬乐观的精神。 从舜的时代，“望秩于山川，遍于群神”到周代“祭天下名山大川，怀柔百神”，古人有岁末年初郊祀祈丰收乐业的宗教礼仪。诗人在《如梦令•元旦》中，展望新一年，“风展红旗如画”，在进军闽西途中过元旦，借民俗形式寄托人民的良好愿望。《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写国庆节日庆典，观看各民族文工团演出，“万方乐奏”，与民同乐，诗兴勃发，和柳亚子诗纪盛，传统的抒情形式，充分表达了民众的审美情趣。 1959年《人民日报》报道余江县消灭血吸虫，诗人“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微风拂煦，旭日临窗，遥望南天，欣然命笔”，写了《送瘟神》。 面对血吸虫横行，“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悲惨情景，华佗神医也无可奈何，如穆天子“日行八万里”上天寻求方术而不得，牛郎关心家乡人民疾苦，打听瘟神近况，“一样悲欢逐逝波”。欣闻人民群众挥舞银锄，打一场消灭钉螺的人民战争，终于送走了瘟神。“纸船明烛照天烧”，这消灾禳祸的民俗仪式，反映了人民群众的良好愿望。毛泽东一向关心群众疾苦，在苏区就挖井水，办医院，“送瘟神”真实生动地抒发了诗人“因天下之忧而忧，助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感情。 民歌民谣俗语，图腾崇拜都是民俗文化的重要内容。华夏民族历来对“龙”“鲲鹏”等视为崇高和力的象征。诗人在诗中采用虎豹，熊罴，苍龙，鲲鹏等意象，“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鲲鹏展翅九万里”，“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何时缚住苍龙”等，这些诗包蕴了征服、战胜这些庞然大物的英雄气概和伟大力量，歌颂了正义事业必胜的信念，诗人在《十六字令》词中采用民谣“离天三尺三”来形容山之高险。还广泛使用楚辞的神秘数字“九”，如“九天”、“九派”、“九霄”、“九万里”等。许多典故，经过出神入化地改造，化腐朽为神奇，创造了富有时代精神的意象、格言和警句。“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要舜尧”，“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明日月换新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等，已成为民间广为流传的新俗语了。 俗服饰、颜色习俗、饮食习俗在诗歌中也有反映。“红旗”、“黑手”、“苍龙”、“白浪”等红、黑、青、白色包含有人文因素、象征意义。“不爱红装爱武装”，“昔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反映新女性的服饰美。“又食武昌鱼”，“饮茶粤海未能忘”，“土豆烧牛肉”，描写饮食习俗。 “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尽解诗”毛泽东不仅是一个南征北战、开天辟地的民族英雄，伟大的人民领袖，而且是一个“推翻历史三千载，自铸雄奇瑰丽词”（柳亚子诗句）的伟大诗人。他植根在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中，运用民俗文化的载体和传统诗词形式，抒发“天翻地覆慨而慷”的理想、气魄、智慧、力量、把色彩浓郁的神话传说和革命现实生活结合起来，把高雅的精英文化和通俗的民间文化结合起来，既有别于士大夫的“宫廷诗”，也有别于俚俗的民谣。美是人的本质在宜人形式中的显现。诗人在他创造美的意境中，体现了人类征服自然、改造世界的巨大力量。由于诗人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体察民众的喜怒哀乐，他的诗为人民大众所喜闻乐见，有特殊的亲切感和切近感，与民众心理容易产生“同构关系”和共鸣的审美效应。加之民间对英雄、领袖有“崇拜情结”，其诗词容易激发同时代人相应的感觉、体验和想象。这一切使毛泽东诗词异彩纷呈、美不胜收、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散发着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它将超越时空的界限，赢得世界人民的赞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