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4年文章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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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 圆 桌------------------陈碧珍(刘宝贵校友推荐)【文章推荐】

上传时间: 2015-09-18  【字体:

团 圆 桌
陈碧珍

    将毛孔都堵塞了的炎热空气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逼仄又厚重的乌云。

    “要下大暴雨了。”所有人都这么说,拉上窗帘又闷闷地坐在电脑桌前的周翡漫无目的地刷着网页,继而在无聊中昏昏睡去。

    她在这个小县城的西边租了一间小公寓,独自一人生活。说是小公寓,其实就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的二层,一层是房东的店铺和起居室,二层有个宽阔的天台和两间朝南的小房间,由于房东的儿子赴往广东工作,空余了下来,被租给了周翡。

    周围是嘈杂的菜市场和杂货铺,每天从凌晨四点开始就喧嚣起来,直到夕阳的余热散去,都没有片刻安宁。

 

    二零一五年夏天,台风席卷过境。

    习惯性拉开窗帘伸懒腰时,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玻璃窗上,吓了她一大跳。

    窗外的雨水聚到了行人的脚踝处,积水从泥土路上冲刷下来,浓浓的褐色染得整条大街灰扑扑的,只有几辆漆得鲜艳的汽车在路边可怜巴巴地停着,色调灰暗得让人有种莫名的心慌。

    不过是个独自在异乡做着小本生意的异乡人,和房东的关系也仅限于点头之交,看着被水渍浸没的台阶,抱着少赚一天钱不会饿死自己的态度,周翡决定自己给自己放一天假,可以用两碗泡面解决的日子难得清静。

    刷网页刷到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咚咚的巨响,吓得她从桌前弹了起来。叩门声急促而慌乱,盖过了开水壶咕噜噜的声响,以及窗外的大雨声。周翡拉开门,发现房东挽着裤脚,一身半湿不湿的样子,皱着眉头问她:“小周,我们能不能搬点东西上楼,楼底下水要漫进来了。”

    周翡把门全拉开,迎了房东进来,“好的好的没问题!”

    不一会,房东老李就和他矮胖的老婆,从半露天的楼梯拐弯处抬着个小冰箱往楼上跑。被这阵势震惊了的周翡花了五秒钟确认房东并不是想把这台从九三年用到现在的超耗电破冰箱送给自己,越过他们往楼下跑了几步确认情况。

    来自内陆地区的周翡第一次见识了传说中的台风的真正实力,眼前的一切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低低的门槛已经浸没在乌黑的积水里,晃荡着的水流裹挟着市场细碎的垃圾在四处飘荡,木椅子腿被积水浸成了深色。

    原来放置冰箱的位置已经空了,老式的橱柜颤颤巍巍着,电视机还在电视柜上,播着带着三两道雪花纹的节目。

    老李是个抠门的房东,但出于长辈的关怀,还是给了周翡很多照顾,偏偏老李太太又是个唠叨的大妈,若不是这里的房租便宜得令人发指,周翡绝不会在这里一待就是半年。

 

    记得刚搬进来的时候,正是这个东南小县城最冷的时候,周翡哆嗦着拎着最后一袋行李上楼。一楼到处堆积着陈年老货,最靠近露天楼梯的是餐桌,一张八仙桌倚墙而靠,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过道。那天老李夫妻两个一人一端在八仙桌边坐着,一股狗肉香夹带着暖烘烘的风扑鼻而来,老李朝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老李太太夹着筷子,叼着半块泛着油光的狗肉,含糊着说:“小周啊,做饭来一楼,二楼不要生火。”

    周翡勉强地挤出五分笑容,一步步挪上楼,缓慢地脱下两只手套,从背包里抽了一袋小餐包,啃了起来,冷冰冰和硬邦邦的味道,霸占了她那一年冬天所有的回忆。

 

   周围凶猛的雨声让她迅速从回忆里跳脱出来,老李和老李太太忽重忽轻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搬电视!先搬电视!!”老李太太喊,声音里带着点失真,大概是喘不过气造成的。

    话音未落,“啪”一声轻响,屋子陷入一片毫无征兆的昏暗之中,周翡抬头瞄了一眼,确定电闸没有跳掉,证实了这破天气的确让附近都停了电,屋子里沉寂了三秒,响起了老李太太特有的高音调:“傻站住干嘛,赶紧抬啊!要死的!”

    第二声“啪”是巨响,大门边的窗户被风撞破,几道裂痕从窗户正中蔓延开来,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银蜘蛛,趴在玻璃上。有细细的水痕从裂缝中流淌下来。老李太太在巨响后怔怔地看着窗户,像是被大动静吓呆了。老李如梦初醒,扔掉手上的一个大大的编织袋,冲向电视机。

    一个响雷在楼顶炸开,玻璃终于在呼哧呼哧的大风中碎裂了,伴随着玻璃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活蹦乱跳的大雨珠滚进了房间。

    “哎呀!”老李哀嚎了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来,还好被老李太太牢牢地扶住。

 

    周翡坐上开往远方的火车的那个秋天,家乡正遭受着最严重的旱灾。

    太阳亮堂得好像散发着红色的光芒,烤得柏油路上隐隐蒸发起了白色的雾气,龟裂的农田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荒置在烈日之下,令人窒息的空气里,一丝风都没有。

    父亲黯淡的脸上是和农田一样的沟壑,多日以来他都把自己静静地暴晒在烈日之下,许久之后,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说到:“哎呀。”

 

    这个城市的最低点就在西边,偶尔有一场夜雨,门前就是一小滩池塘,带着半分凉爽。偏偏今天的狂风骤雨带着未能预知的恐惧。

    那一声“哎呀”好像是高中下课时的下课铃,敲醒了昏昏欲睡的她。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蛮力,周翡挽起袖子,三步当作两步地来到电视机面前,一股脑地把电视抱起来,迈着大步往楼上冲。

    每一步都是飘忽的,破旧的电视机有着难以形容的重量,在没有灯光的旧房子里,身形小巧的周翡被笨重的电视机压得踉踉跄跄,像一脚踩在云端。

    老李太太看着一身蛮劲的周翡,像是见到了外星人,许久才反应过来,一边叮嘱着当心,一边小心地跟在后面。

    电视机被扣在衣柜上,周翡的拖鞋浸湿了一半,房间里咕噜咕噜沸腾了的开水也只有微微的一丝余热,泡面桶里撕开的油包溢出了一点点油渍。

    周翡倚着门喘息了一小会,转身,吃了一惊,就在一刹那,洪水已撞开大门,浩浩荡荡涌进来,漫到半墙高。更吓人的是,老李太太跌倒在楼梯口,大半个身子埋在水里,手里却还攥着一个鸡笼,几只小母鸡挤在里面惊慌失措。鸡笼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扯不上来,老李太太急得眼里火星乱蹦。周翡气打不出一处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打掉老李太太手里的鸡笼,拼着老命用力一拽,湿漉漉肥嘟嘟的房东太太像一条大白鱼一样被捞了上来。洪水迅速湮没楼梯。鸡笼在浑浊的水里翻腾一下,滚向远处。房东太太失声大喊:“我的鸡——”

    天雷滚滚。暴雨如注。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房东太太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捶胸顿足:“我的鸡!我的鸡!”

    已经扛了一袋陈年老货上到二楼的老李闻讯赶了过来,目睹这一切,亦是目瞪口呆。

 

    周翡对房东和房东太太的最初印象,来自那杯神奇的“稀饭汤冲鸡蛋羹”。 每天早晨,老李都要端着一口熏得发黄的白色陶瓷杯,站在自家门口,笑眯眯很陶醉地啜饮着,喝完了,还不时砸巴着嘴。这个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瞟几眼房东太太,带着掩饰不住的谄媚。有次周翡忍不住好奇,走近了细看,发现杯里装着大半杯浑浊的不明物,黄黄白白,稠稠的。很久以后,周翡才知道,这是房东太太独创的“补神”——稀饭汤冲鸡蛋羹。在稀饭煮得快要熟时,敲一个鸡蛋在陶瓷杯,打两勺滚烫的米汤,用筷子搅一搅,冲成鸡蛋花,这就是所谓的滋补品了。老李开始吃得乐滋乐滋的,久了就腻,嫌有股腥味。后来房东太太就将冲好的鸡蛋花拿到锅里煮开一下,去去腥。这就是让老李日日有盼头的美味佳肴了。老李喜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喝鸡蛋羹,大有将他和太太的恩爱昭示天下的意味,并且表明,他虽然为一平庸猥琐男,也还是有人疼惜的。

    房东太太还喜欢炒鸡蛋,这是她儿子最爱吃的菜。她将鸡蛋炒得金灿灿嫩生生,异香扑鼻,然后隆重地摆放在八仙桌中央。儿子回来的时候,一眼瞧见那炒鸡蛋,就会夸张地高呼,啊,今天炒鸡蛋!儿子爱吃鸡蛋,不仅是炒的,什么样的做法都吃不腻。总之这个逼仄的小楼终日飘荡着鸡蛋的浓香,弄得周翡异常痛苦。每次她饥肠辘辘回来,经过他们的八仙桌时,一股鸡蛋的喷香悠然迸出,丝丝缕缕勾引着她的馋虫,她只有用力咽着口水,装做若无其事地飘过。这一家,好像只要有几颗鸡蛋,就能三个人围着那张饭桌过得其乐融融。

 

    “小周,谢谢你啊!”好半天,惊魂未定的老李松了口气,“还好有你。”

    周翡知道他是想起了那个远离家乡的儿子,大概是步入中老年之后,对生活中遇到的困难越来越无能为力,儿子就是一只无法触及的援手,一点点腐蚀着他脆弱的心理防线。

    二楼的屋里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中,雨点击打着窗户放大了房间的死寂,空气里缓缓流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清醒过来的老李夫妇,摊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不断上涨的洪水,已经完全放弃抢救陈年老货的企图,悲伤像潮水一样,一点一点漫上来。

    周翡摸着脑袋,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喊他们坐下来歇歇。房东太太浑身湿透,周翡犹豫着,是不是该拿自己的衣服给她试试,但看一眼她那肥硕的游泳圈,就丧失了勇气。

    想了想,还是拉了两张椅子给房东和房东太太,周翡坐在床沿上,时间好像变得粘稠,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了。

    “小周,”神情疲惫的老李太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兀地开了口,“手机!你手机借我一下,我要告诉儿子,家里发大水了!货都泡掉了!!!”

    周翡赶忙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老李家仅有的那部老掉牙的手机,大概早就被水泡掉了。

    老李太太捣鼓了一会,才开始用周翡难以理解的方言和儿子通话,说到激动的地方,涨红了脸骂了两句浅显易懂的话。

    发大水。周翡思索着这个字眼,所谓大水就是传说中的洪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保持镇定。

 

    那是周翡二十多年来见过劲头最足的雨,把整个白昼下成了灰暗的傍晚,只有天空几朵饱满的乌云标志着还没到达夜晚。

    雨滴仿佛上满了发条,奋力地击打着建筑物。

    停了电的屋子萦绕着雨声,周翡不停地滑动手指,看着相关的新闻资料,或者是防洪自救的文章。

    房东和房东太太不时往一楼张望,拿着两个脸盆往外排水,水倒下去了又漫上来,显而易见,这种救灾效果甚微。这种热闹周翡是不会去凑的,一个电视机她抬得起来,但是这样的方法在她眼里看起来太过愚蠢了。她靠在楼梯最上边用手机刷着微信和微博,每隔一分钟就有新的图片和视频跳出来。

    被咆哮的流水撞倒的汽车在桥洞下侧翻,被大雨带走的生活垃圾一片狼藉,上千辆汽车被淹。有一张图,某个被淹的停车场,一部部汽车淹得只剩一个个车盖,像一只只乌龟壳飘浮在水上。一个老人,本来已经被救了上来,为追逐一只养了多时日久生情的猪,活生生地被大水卷走。满目的黄色调让人在这个东南小城里硬生生读出了几丝悲壮和苍凉。

    周翡看得心惊肉跳。眼前一切恍然如梦,怎么也想不明白灾难就在一刹那降临。

 

    几个月前的春节房东的儿子还是在家的,走路总是低着头,吃饭也不说话,每天闷不吭声地蹲在房间里上网。

    不知道是正月初几的时候,房东太太拎着两串腊肉回家,大概是输了几圈麻将,放下腊肉就开始数落他。

    和大部分乡村妇女一样,房东太太的台词老套得像是昨天王阿姨训儿子的录音一样。

    “没出息”,“就会吃家里”,“没本事”,“什么都做不成”,几个词颠来倒去又翻来覆去周而复始。

    儿子埋首吃饭,黑着脸不吭声。

    本来就逼仄的空间,因为他占据了不靠墙的这边,显得更加憋屈。房东夫妇,依然一人一端相对而坐,在二老的胁迫之下,真有对簿公堂的意味。鞭炮在冰冷的天空中炸了开来,暗红色的碎屑粘在窗台边,灰烬的倒影落进儿子那双稍显木讷的双眼。

    周翡不动声色地看着一切,暗地里替儿子叫屈。

    没多久周翡就独占了二楼,房东的儿子去了广东,实现了他母亲口中所说的打拼,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功成名就,像一个家族英雄一样荣归故里。

 

    最后一格电快被耗尽的时候,周翡不死心地打了最后一个求助电话,依旧是忙音。微博和微信上还实时更新着县城各个角落的求助信息和救援地址。

    “城西桥那里有没有人过来救一下啊,水都快要漫到二楼了!!!手机要没电了!!!快来人啊!!!@城西公安。”周翡最后一条微博这样写着。

    房东太太搬了椅子坐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混浊的水渐渐上升,黝黑的胖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颓败表情,看得周翡觉得不像是她了。

    房间越来越潮湿阴冷,冰冷的气息压的周翡快要喘不过气。

    “小周,想什么呢!”老李喊醒了神情恍惚的她。

    “没想什么,想水什么时候退呢!”周翡勉强地笑了笑,希望能鼓励到他们。

    “我想我儿子,”老李太太忽然低声说,脸还是灰白的,没有一丝生气,“我想他。”

    “其实,我也想我爸妈。”周翡低下头,声音轻轻的,说完,眼眶就被濡湿了。

    老李愣愣地看着这个平时像猫一样安静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小周,你也不容易啊!”

木制的门板忽然咚咚地响起来,周翡从床边蹦起来,一路小跑去开门。

    拉开门,面前是空无一人的雨帘,有呜咽从脚边传来,一只湿漉漉的小狗瑟瑟发抖着,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从它的样子看来,是隔壁家的小黄,平时和老李很要好。

    本以为是来救援的警察叔叔,没想到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天涯沦落狗。

    于心不忍当然是把它放了进来,谁知它一进门就朝着自己的床铺奔去,甩了一地的泥渍和雨水,还好及时被老李喊住。

    这下换成了三人一狗在屋子里等救援,偶尔几声犬吠,反而热闹了起来。

 

    到了晚上七点的时候,周翡又累又困,瘫在椅子上想要休息一下。她有气无力地跟房东太太说:“阿姨,待会水漫起来,你喊我一声,我们去楼顶。”

    房东太太用她仓鼠一样的眼睛看了看周翡,好像迟疑了几秒,还是从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二楼来的大布袋里掏出一袋拆过的餐包。

    “小周,饿的话先吃这个。”房东太太说到,用两只手指夹住了封口递过来。

    周翡受宠若惊,忽略了肚子的叫声,连忙摆手,说着:“不用,阿姨不用了!”

    房东太太笑了一下,满脸的皱褶还有一点苦涩,说:“吃一点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才退。”

    餐包硬邦邦干巴巴的,周翡咬着面包,笑了笑,掰下一个小角,塞进小黄嘴里。

    小黄摆了摆尾巴,用湿漉漉的头蹭了蹭周翡的手背。

 

    天真正黑尽的时候,漫进屋子里的水把漂浮着的碗筷扫进了二楼周翡的卧室。

    天台的门大敞着,也顾不上雨珠会泼进来,揣着三把雨伞,周翡随时准备拉着房东和房东太太上屋呼救。

    大概神经紧绷了太久,房东李叔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当时不要那么省,盖三层的就好了。”

    “噗嗤”一声,周翡忍不住笑了出来,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给乐到。

     房东太太捏着一个面包在啃,朝他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神经病!”

    卧室的窗忽然被叩响,放在平时周翡大概会觉得见鬼了,而现在听起来却是天籁之音。

拔了销子推开窗,周翡用十二分贝的声音大喊:“警察叔叔,你可来了!”

    喊完,周翡的脸上瞬息万变,最后定格在尴尬。

    窗外是一艘小皮艇,小皮艇上有两个人,的确有位一脸稚气的武警战士在船尾划船,但坐在船头敲窗的人却是房东家的儿子。

    “李晨霄?”周翡诧异,跟在周翡身后的小黄见到了熟人,也汪汪地叫起来。

 

    不知道李晨霄是怎么样花了十个小时就回到家的,大概是坐了高铁呼呼呼地跑,又半路打了车回来,总归是不能像超人一样飞回来的。

    据说和他一起划着皮筏艇的是一个外县来的武警,但怎么回到这个县城的最西边,又难以解释了。

    大概是儿子如同盖世英雄前来保护自己的样子太过伟岸,房东太太从头到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哽咽着由儿子给她系好救生衣,抬好了雨伞上了皮艇。

    周翡手里还拎着半袋餐包,雨水打在雨伞上振聋发聩。她望着房东家儿子的背影,有些感慨。

    这大概是最浪漫的英雄主义电影了,虽然主角是因为父母而来。

    不是没有恐惧的,随时都准备好跳窗求生,甚至计算好了距离最近的那棵苍天大树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撑多久。手机没电后也沾了水,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

    直到到了救援地点,周翡都还没有从脱险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救援点是县城最东边的一所中学,宽阔的水泥地大礼堂铺了一地的凉席,进门的右手处是堆成小山的箱装泡面和矿泉水。

    想到自己早上在桌上拆开的那包泡面辣油包可能被雨水冲到了自己的印花床单上,周翡皱了皱眉,拿了瓶矿泉水往里走。

    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坐在两张课桌拼起来的接待处,挂着大红色的志愿者绶带,不停地捣鼓手机。

    周翡刚要往里走,就被她们拦住。

    “姐姐!你有微博吗?能分享一下我们的救援信息吗?”短头发女孩的眼睛亮闪闪的。

    “我手机被水泡了啊……”周翡为难。

    “没事没事,那你赶紧休息吧!”长头发女孩笑得阳光灿烂的,两个酒窝映亮了窗外阴沉沉的天气。

    没走两步就是李晨霄申请的暂时休息处,房东和房东太太躺在一块草席上休息,房东太太换了一身花衣裳,身上盖着一件运动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却发出轻轻的鼾声。

    “你要不要吃方便面?”李晨霄轻声问。

    周翡还没回答,房东睁开了眼,说:“吃什么方便面!小周,以后晚上下来楼下吃饭!方便面吃不腻啊!”

    “爸,你没睡啊!”

    “小周听见没!以后都下来吃!”

    李晨霄揉揉鼻子,说:“爸!我也想吃饭。”

    房东瞄了一眼傻呵呵的儿子,说:“吃什么饭!你在深圳吃方便面就好了!要吃什么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鼾声的房东太太开了口,语气轻飘飘的。

    “李晨霄,回来之后把家里那张八仙桌换了,换成圆的。”

    “噢,好!”李晨霄又揉了揉耳朵。

    周翡轻轻拧开矿泉水瓶,说:“方的是八仙桌,圆的叫什么?”

    “应该是团圆桌吧,我猜的。”李晨霄最后揉了揉后脑勺,笑了起来,露出两个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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