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他做慈善的企业家相比,李氏基金主席李成义的大慈善家形象,明显鹤立鸡群。如果他只是个大老板,他的辞世不会引起社会上巨大的反响。他年高95,他的辞世消息还是有点让人震惊,因为他一生时间都奉献给社会。李氏基金与李成义的名字分不开,没有了李成义的李氏基金,相信还会在社会上扮演多年来的积极角色,但谁来接李成义的衣钵,以慈善为终身事业?推动慈善事业,个人的感召力量不能忽视。
李成义留给国人的是一种珍贵的人文精神和一份宝贵资产。李氏基金的创办人李光前是一个光辉耀眼的名字,李成义继承家族传统,并将之发扬光大,对其未来继承者更是一个启示,一个典范。
2008年,南安会馆修复国家古迹凤山寺的工程进入最后阶段,负责领导修复工程的吴一贤(现为南安会馆荣誉会长)却还无法解决经费来源的问题。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李氏基金,因为李成义正是南安人。当年吴一贤以晚辈身份去见这位老人家时,战战兢兢,心中盘算能向基金求得三几十万,便已满足。
见面时,老人家没问他们需要多少资助,而是问修复工程尚缺多少钱。吴一贤老实告之尚缺150万元,老人家听了便说:“这样吧,你们照样申请150万,我会建议基金批给你们100万。”李成义作出承诺之后,接下来还数度教修复委员会如何书写申请资助文件,以便这项申请能够顺利地获得基金董事会的批准。文件修改再修改,前后来回多次。南安会馆对李成义的热心和诚意感动不已。我曾听吴一贤提起当年这件“小事”,而留下深刻印象。修复后的凤山寺在2010年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文化资产保存卓越奖”。
前日吴一贤到老人家灵前致敬之后,仍有感于怀,向手机朋友组群发来一张历史信件的照片,与众友分享。那是李成义签名,在2008年8月28日写给他的中文信,承诺“奉支票乙张志新币壹佰万元正”,信中写道:“……诸位乡亲贤达,群策群力,如火如荼地展开整修饱受白蚁蛀蚀之凤山寺工程。肩负弘扬华族传统重任,保存珍贵文物遗产,惠泽社稷,至深纫佩。承商资助部分修复费用,本基金竭尽绵薄,补助壹佰万新元。”语气谦卑中带着恳切,同乡之谊中带着期许。这不是一般官样式的复函,多年后的今天读之亦叫人感动,更对老人家增添几分敬意。今人后人若要研究何谓“华商精神”,这便是一份弥足珍贵的历史档案。
南安人的同乡感情,也许是驱使李成义对凤山寺的修复表现出高度热忱的动力,而老一辈华商注重乡情,扩而大之便成了对社会的回报。南安人以李成义为南安人的骄傲,华社视他为“华社之光”,而他在新加坡的历史地位,其实已足可与百多两百年来的先贤争光辉。
今日在我国环境下生长的新一代华商,没有了老一代华商那种深切的“乡梓情怀”,还能秉承先贤的大无私精神吗?回馈社会,本是华商的优良传统,也许这是我们在缅怀一代慈善家李成义时,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慈善事业可以体制化,以现代化的企业管理方式运作;但是,作为一种精神的感召,大慈善家仍是现代社会所需要的一股力量。新加坡须要看到的是更多以慈善家为名的医院、学校、艺术学院等等。在建国以前,新加坡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出现过不少杰出华商,他们以回馈社会为己任。所以,在多年后,他们的历史地位也就提升,被后世景仰者奉为“先贤”。如早期的陈笃生、佘有进、胡亚基,较后期的有:陈金声、佘连城、陈若锦、章芳琳、颜永成;20世纪以来的陈嘉庚、胡文虎、李光前、高德根、陈六使等等,在扶贫济困、兴学办校等不同领域,都发过光发过热。
新加坡中华总商会便是于1906年在一批成功华商带头下创立的。幸好,我们今天还能够从许多学校、街道、医院和建筑物的名称,遥想其中一些先贤之遗风,如陈笃生医院、金声路、连城街、颜永成中学等等。
李成义一生低调,他通过李氏基金舒展其外祖父陈嘉庚和父亲李光前匡时济世的伟大胸怀,身后留下以他为名的慈善事业谅不在他的策划中。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在悼念他的时候,更应该探讨如何让后世子孙了解到,在新加坡这个小小地方,曾经出过许许多多有济世情怀的风云人物。李成义肯定是一个不能让岁月磨灭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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