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黄双喜老师的师生缘已有半个世纪了!
这五十多年来,我从未忘记过他。也许我的姓名早已从他的记忆中消逝,但我肯定他一定印记着,就读而又活跃于南安国光中学,那来自海外的「六贤」。(注)
半个世纪,已是人生的一大半,然而在这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在我脑海里又为甚么会一直留住黄老师的影踪呢?
记得在九十年代初,一个星期六的傍晚,公司的职员早都已下了班,我一人仍忙碌于办公室。电话铃声突然响个不停,原来是国光校友许善继的来电,他告诉我,双喜老师来了香港,(当时任职于广东茂名教育局)。问我是否约见。离开国光中学三十多年,第一次获悉黄老师的近况,心中顿时涌出了难言的心理反应,很急速搪塞地回答说:「这一段时间我很忙,实在没时间,对不起!」
放下电话,回想到一九五八年初,我就读国光中学时受「留团察看」处分,直至一九七四年中来港定居,在国内十六年历尽政治坎坷,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唯阶级斗争、「极左」路线泛滥的「造神」年代,归国华侨及所谓「出身不好」子女所受的屈辱,心中对当时国光中学有关领导和政工干部有种抹不去的反感情绪,解不开的结。
(二)
一九九三年八月,国光中学香港校友会在香港成立,我荣膺名誉会长;一九九八年我又获选为会长。
在任期间,我牵头,出资及督编《思源》、《涌泉》两本文集,书内有很多怀念、赞许母校老师的文章,其中有一篇报道黄双喜老师以身作则、吃苦耐劳、关心贫苦学生的事迹,也有一个描写孤儿林贻荣校友当年身患重病,黄双喜老师舍不得吃母亲送来的兔子肉,亲自转送给林贻荣校友补身子的短篇。这些记叙历史、抒发师生情怀的文章都编入到《思源》,《涌泉》两文集中,一个个生动的故事感动了校友也感动了我。
七十年代初,有一批因印度尼西亚排华而在六十年代被分配到国光中学的校友,先后来到香港定居。我们又团结在国光中学香港校友会这艘旗舰上,游弋在维多利亚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回忆和思念,不忘那沐浴春阳的母校,也不忘那哺育我们知识的老师,更没忘记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这些归侨学子总是流露出对郑明端,黄双喜两位校长和其它老师们的敬爱和思念。
(三)
二○○五年的初夏的一个上午,我到了沙田九肚山别墅区,拜访来港探亲的黄光昇老师,许彩云老师伉俪。到访的还有黄忠义、黄敏敏等校友。期间,品茶话说母校事,对酒聊师生情,真是海阔天空,乐在其中!
电话铃声不断地响,黄光昇老师在电话中不断地重复说:「好,好!欢迎,欢迎……」。放下电话,光昇老师直望着我说:「黄双喜老师要来,等他到了,我们才一齐吃午饭。」光昇老师对着我们客观,正面地评价黄双喜老师,我听后心里非常明白,因我于二○○四年出版的自传体文学作品《一代人——一个归国侨生的故事》对五六十年代国光中学的「极左」路线有落笔批评。光昇老师恐怕我在黄双喜老师面前有过激或失礼的言行,对于光昇老师的耐心提示,我报之会心一笑。
黄双喜老师在其长子英东及乌斗校友的陪同下,来到九肚山的骏发山庄。我礼貌地上前和他握手并道声问候。午膳时,我感到彼此有着一道鸿沟,似乎有话要说,而又难以启齿。临行前,我答应会尽快将《一代人》邮寄给他赐教。
不久,黄双喜老师从茂名来电话,对《一代人》作了正面的评价,并希望我寄给几位由他圈定的校友,我欣然接受了。在电话中他含蓄地说了,我的《一代人》对他是有所启发的,我从内心领会到他的真挚和诚意。
(四)
二○○六年六月十二日中午,国光中学香港校友会创会会长李金聪学长打来电话,告知黄双喜老师偕其夫人陈瑞治校友及陈淑英校友访港,并定于十七日假上环宝湖酒家晚宴请,他们希望我那晚出席,我欣然答应。
二○○六年六月十七晚,国光中学香港校友会于上环宝湖酒家宴请的嘉宾有黄双喜老师、黄光升、许彩云老师,陈淑英、黄瑞治同学,两席共有二十余人。照像机灯光闪闪,摄下了一张张兴高彩烈的脸孔,兴奋激昂的说话声,沸沸腾腾!我们在叙旧,在怀念半个世纪以来的人和事,情和景、高兴啊!难得啊!
七时半,校友会陈鼎追会长作了欢迎词。接着黄双喜老师讲了话: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很高兴能和大家见面,很兴奋。今天我要讲的是,国光中学培养了一大批的优秀学生,为祖国的建设作了贡献……,在我任职期间,我也执行了一些较「左」的错误路线,在某种程度上伤害了一些同学,在此我表示道歉,虽然这道歉表达得迟了一些,但我是必须表达的……」
黄双喜老师的一席话,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我接着发言:「我受一些同学,特别是海内外侨生的委托,说几句话,黄双喜老师是位忠心耿耿,凡事任劳任怨的好老师。他任八都分校校长时,总是起早摸黑,凡事带头,艰苦扑实。他关心贫苦的同学,他是个值得我们尊敬的好老师!……」
我又补充说:「虽然黄老师也执行了一些『左』的路线,伤害了一些同学。在那个极『左』路线践踏下,上至中央领导,高级知识分子,下至地方干部,老师,学生及老百姓都深受其害。随着祖国的改革开放,香港的回归,国家富强了,法制意识提高了,相应的政治改革伴随着经济体制的改变而进步了,人们对共和国的历史有了较客观的解读。对于『左』路线造成的社会动荡,在母校国光中学,殃及老师,校友及本人的这段历史,我是以平常心去解读,从而放怀解开捆绑在我心中几十年的心结……。最后,我建议为黄双喜老师的挚诚发言,为他在国光中学所作出的贡献致以热烈鼓掌!」
宴会在欢腾的气氛中结束。
清凉的风,吹进了我们的轿车里,喜看香港两岸流光溢彩的灯火,同车的黄光昇老师说:「双喜老师是个好人。」我说:「他的讲话真诚,感人,对加强海内外校友的团结和联系有正面的推动作用。很可貴!」
同车的秘书长林智育,「芙蓉网」制作总监黄敏敏和许彩云老师都认为今晚的宴会很有意义!很开心,很真诚,很团结!
是啊!如今,我们都年过花甲,更应该平心解读历史,放怀解开心结,无悔无怨,感悟人生,享受人生,安度晚年。
下了车,一阵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觉得今晚的风特别的清香,甜润!
二○○六年六月十八日晚完稿于飘逸轩
注:我们兄妹共六人先后就读于南安国光中学,依次三男为雪贤、时贤、高贤,三女为超贤、传贤、春贤。
高贤校友热情洋溢地向双喜老师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