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门长望六十年(母亲节文章)----陈鼎追(香港) 初21组1班
倚门长望六十年
陈鼎追(香港) 初21组1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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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母亲戴等娟于家门囗(是年八十五岁) |
看着眼前已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隐隐作痛，眼睛也湿润了。扶着她老人家回房休息，又花上很久的时间给她解释，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中睡觉。但久久不能入眠，长夜又勾起了我对往事无限的回忆……
六十年前，一个二十八岁的青年汉子，拿着一些简单的行装，经厦门坐船前往菲律宾谋生，当时闽南地区，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去南洋，外出谋生，我的父亲也不例外，希望能赚到钱回家风光耀祖。他抛下新婚的妻子，无奈而又忧伤地别离家乡，匆匆忙忙地走了。又逢抗日战争爆发，交通断绝八年。从此，杳无音讯。
二十刚刚出头的母亲，人生对她来说也许刚刚开始，特别是婚后的生活，对她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却未曾享受过一点福份。在那旧式思想传统的封建年月中，即使有天大的委屈，她只能深深地埋存在心里。虽然怀孕几个月，竟也没法，也不敢阻止父亲南下谋生，逆来顺受，希望父亲早日回家光耀门庭。在当时，她只能将这个梦留在她自己的心灵深处。母
亲想不到，这一走竟成了他们永远的分离……
父亲离别前留下一句话：「理好家，养好我们的孩子。」我年轻的母亲，便挑起了这重担，一个柔弱的女子，从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每天都是匆匆又匆匆。对父亲的牵挂和思念，也是一天又一天，年复一年。
我的家乡处于闽南一个贫穷而又偏远的地方，为了维持生计，母亲除了在田间劳作，还要起早摸黑地往晋江河市「挑盐」，赚了一点钱，维持生活。她把一切希望都寄予了我，也把一切爱都给了我。既是慈母，又是严父。儿时的我，也是非常淘气的，这就使得母亲大为恼火，对我也更加担心。每每我闯了祸，母亲就十分生气，指责我不争气，所以，到了我该上学的时候，母亲就毫不犹豫地把我送进学校。虽然家里十分穷，但对我的学业，母亲却一丝都不马虎。母亲虽然未曾读过书，管教却很严格。
母亲从艰难中走过来，困苦的生活，使她变得更加坚强，她从不畏惧什么，父亲的外出，并没有难倒她，她就象一个父亲一样，保护着我，母子相依为命，渡过了艰难的数十年……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的影子，都是母亲所描述的，虽然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仅有一年之久，但母亲讲起父亲时，脸上总是洋溢着欢快之情，每到年终时，母亲就会做准备，希望迎接我那外出谋生的父亲归来，年复一年，始终如一，而一次次都是相同的无奈，和那痛苦的忧伤。
儿时的我，对父亲的概念，是十分模糊的，长大后，我慢慢地懂事了，也慢慢地理解了母亲的这种等待。我慢慢地感受到了母亲那无法表白的痛楚和忧伤，以及她那执着等待的倔强性格。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多少个充满希望的黎明！为了一个同样的明天，母亲执着的等待着那没有结果的明天！为了离别时那庄重的承诺，为了离别时那深情的凝视，我的母亲，倚门守望，守望着她的丈夫、我的父亲，这一望竟是六十多个春夏秋冬……
年轻的父亲，踏上菲律宾之后，即遇上日本鬼子发动的太平洋战争，从此交通断绝了八年，也与家庭断绝一切联络。他永远也没想到，他这一走，竟踏上人生的不归路，给妻儿留下了一生的痛苦和遗憾……
我于1975年到香港，到香港的第八天，从菲律宾亲友的信中，了解到我父亲因身患重病，在菲律宾罗申那病逝，时年六十八岁。
我一辈子没有得到过一点父爱，一辈子没有见过我的爸爸。爸爸，这个名词对我是那么遥远，是那么陌生！
2002年，太太陪我到菲律宾罗申那拜祭我父亲，我俩跪在父亲墓前，泣不成声……
在父亲墓前，脑海中无法闪现父亲的影子，也许在我的一生中，根本无法捉摸到父亲的影子，我在默默叩问我那陌生的爸爸，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你留在菲律宾长达四十年，从不回家？直到现在，我还找不到这个答案……
六十个春夏秋冬的长夜已经过去了。而今，母亲年事已高，但她等父亲回家的希望一点也没改变，尽管我和家人都劝说她，但她还是听不进去，孩子们对老祖母的举止，都非常无奈，也许老祖母糊涂了。但我心里却明白，而且，我也时常陪同母亲一起眺望，远处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白云，在这云雾的深处，母亲却好像能找到一个人影，那是父亲的身影，正在向她大踏步地走来，带着微笑
，向她不断地走近，走近……有时候母亲双眼挂满泪花，有时候她也笑了，我带着一串泪珠，陪母亲也笑了……。
(本文發表於<<香港作家>>雙月刊2004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