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 猪---------------------陈辉龙(泉州)高中87届【校友文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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阉 猪 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六根清净为佛土，四大皆空得涅槃。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那时候，除了个别番客和吃公家饭的人家外，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养猪，少则一头，多则三五头。你别小看这养猪，在当时，它可是我们穷人家过日子一项大收入，小孩上学交学费买学杂，过年置几样新家具添几件新衣裳，平日里家中有个婚丧祠事什么的，可就都指望它了。 养猪，当然希望猪能长得又肥又壮，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可是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猪虽畜牲，也是这个理。抓来的猪仔一旦满了月数，猪三狗四猫五的，到了发情期，便开始整天躁动不安哼哼唧唧，老想着接近异性干点什么。可偏偏生不逢时，错投猪圈，没地方谈恋爱。又没有二师兄的本事，不能飞到别处泡妞。于是不仅越吃越瘦，还把猪圈拱得七零八落，甚至越栏而遁。这还了得，怎么办？凉拌，阉了！
阉猪，也叫劁猪，顾名思义，就是阉割掉猪的睾丸或卵巢，一种去势手术。这种手术比较霸道，公母通吃，直奔命根，让猪一下子丧失欲望和功能，其道理和古时阉人当太监是一样的。据悉，这行当历史悠久，老北京的七十二行中就有此等营生。“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嘿，您甭说，一刀下去，挺管用的：春天心不动，夏天胸不躁，秋天意悠扬，冬天晒太阳。心静了，气顺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一口气可以长到一两百。看来，阉猪，值得信赖！ 我记得很清楚，当年在我们村里，有一个专门阉猪的，真名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家都喊他“阉猪水”，对此他并不介意，还很乐呵应着。他行走江湖的“兵器”有仨：一是肩扛两根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圆木棍，乌亮乌亮的，木棍头尾有洞，穿着几根绳子，比洪七公的打狗棍还嘚瑟，不过是用来绑猪的；二是腰佩一个油亮小皮套，皮套内装有几把怪模怪样前是刀后是钩的手术刀，比小李飞刀还炫；三是手握一把好像是从死人草青灰中捡来的破箫，他走村时不带吆喝，就是一路吹箫，很有点江湖大侠的风度。据悉，他的阉猪手艺可究的至少是祖传三代，从他这身行头的品相看，不明觉厉，再加上他几乎零差错的业绩，应该是可以信的。他四十开外的年纪，估计是猪卵子吃多了的原因，长得狗公腰雨伞骨，脸色红润，动作利索，声若鸭公，骚劲十足。鉴于此，又由于那会儿电视正热播《姿三四郎》，我们这些野孩子私下又损他为“猪哥水郎”，简称“猪哥水”，又给他配了一段音：“呦西，你们的，大大的坏，统统的阉啦阉啦！”
阉猪卵子，这是一件令人好奇的事情，只要一听到箫声，孩子们马上蹦蹦跳跳，喜大普奔，一起兴奋地尾随着“猪哥水”。“猪哥水”自顾自吹着走着，从不撵跟随起哄的孩子，后来才明白过来，我们那是在为他广而告之。他有个规矩：动刀之前，必须赶走围观的女伢子，他说：“小姑娘家的，往日要生娃的，不兴作看”，主人家也很配合他，对在场的丫头片子一阵呵斥驱赶，丫头们便悻悻而归，留下一帮嘻嘻哈哈的男娃子。这时，“猪哥水”刀一晃又严肃说：“都离远点，要不连你们的兰鸟仔也割掉”。我们顿时感觉下边一阵寒意，赶紧退后几步，捂住小鸡仔伸长脖子在一旁瞅着。
阉猪开始了，只见“猪哥水”麻利地跳入猪圈，眼疾手快将猪仔摁倒在地，揪耳拽尾将它抱到圈外空地，用棍子上的绳索将四条腿分别捆在两棍子上固定好。如果是公猪，则右手握刀，左手一把薅住猪卵子，圆滚滚的肉球被挤在手心，锋利的刀囗轻轻往光亮的皮囊上划一口子，左手略一用力，像是挤嫩豆仁一样，“哧溜”一下，裹着白衣的猪卵子顺势而出......如果是母的，则在肚脐边上一小部位刮毛消毒，用刀子划个小口子，先用手指伸入肚内探明卵巢位置，再用刀的另一头的弯勾，插入肚内勾出一团“花花肠子”......之后，就是剪断并结扎精索或输卵管，缝合创口，抹一把精盐消毒，再撒一把草灰止血。整个过程大约一袋烟功夫，“猪哥水”同志动作迅疾熟稔，一气呵成，阉猪世家并非浪得虚名。 完了，“猪哥水”解开绳子，将猪重新扔回猪圈。此时猪仍惊魂甫定，耸耳静立多时，才蹒跚回到草垛，葡匐昏睡。“猪哥水”回身洗洗手，喝口茶，卷个烟，谢过主人的酬金，包起猪卵子或花肠子，对正瘆得慌的我们说：“要不要，拿回去下酒”。我的妈啊，吐都来不及了，于是大家哄然而散。过两三天，“猪哥水”还会回访一次，看看伤口是否有感染，如有，会开些药，这药是不用钱的，乡下人就是实诚，也讲究职业道德。
除了阉猪外，有时一些人家也会阉阉鸡、羊或牛什么的，但这些基本上就只针对公的，母的大部分是要用来生蛋或产仔，一群一般只留下一两头强壮点的雄性做种。不过，你也别羡慕这些幸运儿，面对着一大群妻妾，成天爬上爬下的，累得要死，其实并不性福。当年我们也是懵懵懂懂的，好好的干嘛要把它们阉掉，太不人道了吧！后来才了解到，它是我们人类畜牧史上三大发明之一，不仅保证了牲畜的产量，还保证牲畜的质量。有吃过猪肉的朋友都会碰到这种情况，有些时候感觉臊味很重，口感很差，告诉你，那不是猪不讲卫生，也不是猪是外来猪口，而是猪没阉或阉不干净的原因。 有时我也在想，动物阉掉命根，没了欲望，就会没心没肺地吃个膘肥体胖，而我们人类呢？在现代社会打垮了最初的梦想，在现实生活击碎了曾经的价值观，彷徨无奈之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换种活法呢？不用怕，不是让你像猪们那样阉掉那东西，也不是叫你去出家当和尚尼姑，而是寻个清净的地方，“阉掉”七情六欲，了却红尘种种，忘却世间繁华，回归生命本然，青山绿水红花，清茶淡饭人家。只是，你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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